就连军妓小山智丽自己也惊叹,自己的生命力会如此强大,竟会一直活到现在。小山智丽亲眼看到那么多身强力壮的士兵,都一个个地倒下了,倒下的不仅仅是士兵,在她的心中,天皇的力量在一点点地减少。
丛林,这该死的丛林使她震惊,是它扼杀了天皇的士兵。她的心在为天皇流血、流泪。军妓小山智丽鼓励自己要顽强地活下去,为了这些天皇士兵,为了著名的前园真圣大队。
她爱天皇,也爱前园真圣少佐,在她的面前,前园真圣就是天皇的化身,她爱前园真圣在自己的心里神一样的形象。当初,她是属于少佐前园真圣一个人的,她也知道前园真圣是爱她的,这是她在走进丛林以后才体会到的。以前的前园真圣要她的时候,总是那么温柔,像一对夫妻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前园真圣和她时,完事之后,时常把她搂在怀里悄悄地流泪,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曾问过他,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后来终于迷路了,士兵们绝望了,他们一律都疯狂着。刚开始,有的士兵忍受不住丛林的折磨,自杀了,活着的人们也失去了走出丛林的信心,他们整个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地冲撞着,往往走了几天之后,又走回到了刚出发时的地方。魔鬼一样的丛林,使他们每个人都产生了疯狂的念头。后来前园真圣决定向北方行走,于是,就这么一路走了下来。
小山智丽看着那些绝望的士兵,她决定把自己献给他们,献给这些绝望中的士兵,她希望通过自己让他们快乐起来,走出绝望,走出丛林,参加天皇的圣战。
那天晚上,她躺在前园真圣的身边。这些日子前园真圣也显得狂躁不安,他亲手杀死了两名因疯狂而不听指挥的士兵,进入丛林以后,少佐前园真圣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她,让她即感到快活,又感到恐惧,在她的印象中以前的前园真圣从来不这样。
那一天晚上,前园真圣要了她之后,一边流泪,一边在抚摸着她。在他的抚摸下她全身感到发热发烫了。这时,有士兵的哭泣声传来,先是一两个人,后来就是一群人,哭泣声响成了一片。前园真圣也在哭,但没有声音,是在默默地流泪。小山智丽听着男人的哭声,心被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
她冲前园真圣说:“可怜的天皇士兵。”
前园真圣听了她的话没有说话,一只握着她的手却用了些力气。
她又说:“我们会走出去么?”
前园真圣仍没有说话,只是摸着她的手不动了。
她还说:“可怜的天皇士兵,他们都要尽忠了。”
他的手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她坐了起来,跪在草丛上。她觉得,那群即将死去的士兵是那么的需要安慰。她终于说:
“前园君,我要把自己献给他们。”
前园真圣仍没有说话,但她感觉到前园真圣的身子动了一下。
她终于向他们走去,走向了一群绝望的士兵。她走到了一个正哭泣的士兵身边躺下来,拉过士兵的手说:“来吧,我知道你们需要我。”
那个士兵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恶狠狠地扑过来,伏在她的身上,在最关键时刻,还掐她,咬她。她忍受着。直到那个士兵死尸似的从她的身上滚下去。
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
她麻木了,只是机械地在完成自己的使命,是天皇交给她的使命,她是那么崇尚天皇,她没有理由不为天皇的士兵献出自己。
对每个伏在她身上的士兵她都说:“天皇在看着你们,我们会走出丛林的。”
她还说:“我们为天皇而战。”
她又说:“为天皇——而战——
……
一个又一个士兵轮流地走进她,她觉得快要死了,她先是身体麻木起来,后来就渐渐失去了知觉。这一刻她才体会出前园真圣的温柔,士兵们的粗暴,他们每个人都在掐她,咬她,直到把自己折腾得没有一丝气力了。
士兵们绝望地说:“我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她听到一个士兵完事之后说:“活着真是太美妙了。”
这一句话,让她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后来,她就那么麻木地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的身子疼得难以忍受,后来她就死了,身体在往一个无底深渊坠去,四周又黑又潮,她想呼喊,可是却没有一丝力气,后来她就想:我是为天皇尽忠而死的。
第二天,她在死亡的梦境中再一次醒来,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仍然活着。队伍又向前出发了,她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身子仍疼得钻心,被士兵们掐咬过的地方早已是青紫一片了,她坚强地隐忍着,拄着一根树枝一步步向前走去。
当她看到,昨天晚上她所安慰过的那些士兵不再那么狂躁绝望时,她幸福地笑了,这一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回报,她没有理由不感到高兴。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第二天晚上宿营时,她又一次向士兵们走去,士兵们需要她。一次又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就要死了。可是她却没有死。
一天,在丛林行走中,她发现一个士兵似乎已经走不动了,跪在地上,捂着脸在哭泣,她走过去,蹲在这个士兵的身旁,用手捧起士兵的脸,她看见这个士兵还是个孩子,年龄不会比自己大,只会比自己小,顶多也就十五六岁。
她像一位母亲似的抱住了他的头,轻声说:“哭什么,要往前走哇,走出丛林,我们才能完成天皇的圣战……”
小兵不哭了,愣愣地看着她,半晌他说:“我不想圣战,我要回家。”
小兵的回答,让她深深地感到失望了,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拯救这名小兵的灵魂。于是,她握住了这位小兵的手,把他的手拉到了她的胸前,她让他摸自己,随后她躺了下来,她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小兵抽出了自己的手,挥起手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然后抱住自己的头,歇斯底里地喊:“我要回家,回家——”
小兵的举动,让她感到吃惊了。
两天后,她发现那个小兵死了,坐在一棵树下就那么死了。他的身上叮满了蚂蟥,正有一群又一群白的黄的蚂蚁蜂拥着爬上他的身体,他的脸是那么的白,白得有些吓人……
她逃离了那个小兵,她感到恶心,蹲在一片草丛里干干地呕了半晌。
后来又出发了,她很快便忘记了那个想回家的小兵。
自从她把自己献给士兵们以后,她发现前园真圣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他总是在有意地躲避她,从来也不正眼看她一眼,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有几次,她躺在前园真圣的身旁,他没有动,她伸出了手,抓住他的手送到自己日渐干瘪的怀里时,她发现前园真圣的手冰凉,凉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从那以后,前园真圣再也没有要过她,她从前园真圣的目光中看到了寒冷,看到了死亡,他的目光,让她有些恐惧和惊慌。
随着士兵们一个又一个地死去,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前园真圣目光中那缕死亡的气息也越来越重。好长时间了,她没再听过前园真圣少佐说过一句话。他一直沉默着。
眼下他们就剩下这五个人了,他们沿着中国士兵走过的足迹,一点点地向前走着。
何处是尽头?小山智丽这么问着自己。
为了天皇,为了这些参加圣战的士兵,她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