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霆深盯着她看,他浓黑的眼睛里似藏着冰沙似的,又冷又痛。
许枝竟被看得有些无法承受。
她别开视线,嘴里说着:“长痛不如短痛,你又何必......”
话还没有说完,车子猛的再度发动起来,将她想要说的话一下子都截断了。
她侧过脸去看许霆深的面色,已十分的难看,紧绷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崩塌似的。
许枝不安的将两只手用力的搅弄在一块儿,指甲刮到自己的皮肉,有一点点细微的疼。
她不是没有想过狠狠的报复他,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后悔,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的心是茫然的。
也许,一个人懦弱久了,真的很难再强硬得起来。
尤其,她面对的这个人,是她花了整个青春年少都爱着的男人,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他也会喜欢上她,无数次的幻想,他们也会有在一起的一天。
那真是一场梦。
而如今,这个梦真的实现了,却实在太晚,她的心已经被伤透了,她的勇气也早就被挥霍殆尽。
这辈子,许枝想,自己都没有办法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她所有的爱恋和勇气,都给了他,而他,当着她的面撕扯殆尽,甚至狠狠的践踏,丢弃,到如今,他回过头来,又想要了,她早就已经没有了。
一路无话。
许霆深将人送到之后,许枝推门下车就要离开。
他喊住了她。
“是不是,我拿命还你,你才会原谅我?”
许枝心咯噔跳了一下,她有些窒息。
他不爱她的时候,她痛苦,他爱她的时候,她透不过气来。
“你没有必要这样,许霆深,过去都是我一厢情愿,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固然可恨,但总还是有原因的,归根结底,是我太痴心妄想,而你,相信了旁人,又一意孤行,既然彼此都有错,那就算了,我不会再跟你追究。”
他是一个过分执着的人,她要是咬准了说“是”,咬准了不肯放过他,保不齐他真的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九九有一个将自己的母亲冤枉送进监狱的父亲就够了,不能再有一个害死自己父亲的母亲。
许枝深吸了一口气:“我会试着原谅你。”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她关上车门,走在回公寓的小路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以前,和许霆深在一起,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什么时候惹了他不高兴,现在.....她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她不愿意去回想,回忆,总是会带起伤痕,更加令人觉得痛。
许霆深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觉得这一次是真的在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有了希望,下一秒就被从云端抛了下来,这种滋味,他这辈子第一次尝试,够够的。
心窝处疼的厉害,甚至滋生出了恨意。
因为太爱,所以生恨。
他突然之间明白过来,当初许枝拿着抢来找他,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心情,爱而不得,逃而不能,只能选择一块儿去死。
或许,和她一块儿去死,才能永远带着她,将她永远捆在自己的身边.....许霆深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无声悲哀的笑了出来。
他仰靠在座椅上,因太过沉浸于那种悲苦的滋味,并未发现身后疾驰而来的大卡车。
“砰”
许枝人已经走进了楼道,外边传来巨响,她心脏猛烈的一跳,有种强烈的不安感,慌乱在那一瞬间爬了上来。
“许霆深!”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往楼道外跑。
许霆深停车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有白色的烟雾从那人群中腾空冒了出来。
许枝冲过来,疯了一样往里挤:“让让!都让让!”
她不敢想!不会的!不会是他!他应该早就已经走了,不会还停在这里,他那么忙,公司里还有多少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怎么可能还停车在这边无事坐着呢?
一遍一遍的说服自己。
可是,在看到凹扁的驾驶室,和那趴在方向盘上,被安全气囊挤压着,满头是血的男人时,许枝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
“许霆深!许霆深!”
她胡乱的喊着,拉着已经凹进去的车门,使劲儿的拉,那车门纹丝不动,她满头的汗,人在发抖,哭喊着,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旁边围观的众人瞧见她冲上去救人,也忙加入过来,帮着她拽。
有个近在路边开修车行的,举了个铁锹冲过来:“让我来!”
一铁锹,终于将车门给撬开了。
许枝扑过去,将许霆深抓着,他被卡在中间,不能动,腹部也都是血。
“许霆深!你醒醒!别睡!千万别睡啊!”
她扭头喊:“哪位好心人,帮忙叫救护车,报警!”
许霆深睁开眼,耳朵边轰隆隆如流水一样嘈杂得很,他眼前都是血雾,看清楚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恍若做梦。
“枝枝。”
许枝听到他在喊她,一喜,忙靠过来:“我在!我这里,你觉得怎么样?别害怕,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过来,你撑一下!坚持住!”
许霆深勉强想要笑一笑,让她别着急,别哭,告诉她,他一点儿都不害怕。
他甚至感到庆幸,她回头了,她回到了他身边了。
假如死能够换回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得把人弄出来,我这里有工具!”
人群里有个之前干过护士,退了回来当生意人的喊:“要不然压着胸腔,时间久了,救护车来也没用了!”
那个拿铁锹的喊:“我这儿有锯子,斧子!”
一伙人都上前来帮忙。
许霆深很快被从驾驶室里弄了出来。
许枝一脸的泪,不停跟边上帮忙的几个人说“谢谢”,她半坐在地上,搂着许霆深,一只手捂在他不停冒着血的胸口。
许霆深能感觉到血液和体力都在渐渐的流失,可是他的心里却很满,望着女人满是眼泪的侧脸,他心疼,却也满足。
他的枝枝,因为心疼他,哭了。
终于,不再是他的恶劣跟暴戾,惹得她掉泪掉得凶狠。
就在这时,那辆疾驰而来的面包车上,有隔狼狈不堪的女人,从车上蹒跚着跳了下来。
她戴着脏兮兮的渔夫帽,帽檐低低的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揣着一把小刀。 萌宝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