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往后缩着不吭声。
看着男人往门口去的高大背影,她有些不真实的眨了眨眼睛。
许霆深从管家手里拿了药箱过来,再度转过来,正好对上女人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目光。
探究的、疑惑的、不明所以的。
仍那样水汪汪的。
有些奇怪,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被她这样看着,他并不觉得烦心,甚至有些情不自禁的往上扬了扬唇角。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枝极快的别开视线。
许霆深在她边上坐下来,拉了她一条腿过来,就架在他的腿上。
许枝有些不自在的想要缩回去。
他捏着她脚踝的指尖微微用力,没说话,但那阻止的强势意思已十分的明显。
旋开药酒,给她揉着脚上的淤青。
身后,檀木方桌之后的窗户,逶迤进来的光,打在他的半边侧脸上,将他本就分明的轮廓更勾勒出一道令人心动的影子来。
许枝垂下眼帘,避开那道清晰的、分明的轮廓线。
却不自觉的将目光转移到了那倒了药酒,在她腿上淤青揉着的指骨分明的大手上。
被他揉着的部位有一些些的发烫,是药酒发挥了作用,可也许,并不只是药酒的缘故。
“可以了。”
许枝心慌,抬手要阻止他再往上。
手背上还未消退的青紫,就这么毫不设防的撞到了男人的视线里。
发觉许霆深的目光在她的手背上一定。
许枝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瞥见结了疤,还没有退掉的那只,被林侬踩伤了的手,忙缩回来,藏到了身后。
许霆深松开抓着她脚踝的大手,将药酒和棉签往里收,随后,把药箱放到了一边。
眉梢一挑,他看过来。
眉目微冷,是不容退拒:“是你自己跟我坦白,还是我自己来查?”
许枝忙道:“不小心摔倒的。”
“在我面前撒谎。”
他轻笑出声,一瞬间冷了下来:“许枝,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许枝咬着嘴唇,用力的咬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她撒谎,还因为别的......
他不过就对她稍微和缓了一点儿颜色,她就会开始忍不住想,他会不会对她多少还留有一点儿过去的情分,哪怕,只是因为女儿的关系。
可理智却更清楚的嘲笑自己,为什么到了这一刻,她还会对这个男人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只会恨她,侮辱她,践踏她。
从来,她在他眼里,比小丑还可笑,比养的狗还低贱,即便有情分,也只是仇恨的情分罢了。
心里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正和反的对立面,不断的辩驳、争斗着。
纠结着,挣扎着。
每到这个时候,许枝就想去见秦复允,想找到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式。
已经很久,都没能联系上秦复允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女人前一秒还在看他,下一秒,就明显的失神了。
且看得出来,她失神,是因为别的男人。
那气闷到令人不快,不快到令人想要发怒的躁郁感又涌了上来。
许霆深眸色一瞬间就冷了,冰封似的。
泄愤似的站了起来,与她拉开距离,他手在那檀木长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坐到了方桌后边。
隔了一张桌子盯着她。
气氛有些冷凝。
许枝感觉到了头顶那道目光的非常不愉快,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一接,许霆深很快就移开了。
“不说?”
他右手指节微微屈着,在桌面上敲了敲。
好像,他在审问的,是一个罪犯。
许枝压下心头不受控制的喧嚣,她往上,用力的扯了一下嘴角:“许总这么关心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旧情难忘。”
说时,眼睫往上一抬,她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笔直的,清澈如水的眼波投射而来,许霆深有一瞬间的怔忪。
脑袋里“毕毕剥剥”,什么在绽放炸开似的。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许霆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有什么不在他掌控之内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而且,他能够预感得到,这件事倘若任由它发展下去,对他将来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可是,及时止损,却又很难办到。
她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就像是一株因素花,与普通的花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就是能让人不受控制的想要接近,想要亲近,想要摘下来。
“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办?”
他忽然放低了声音,放在桌面上半握着的拳,忽然伸展开来,上半身微压着,往前,往她的方向。
那双眼睛,直直的锁住她,好像一张网,将她整个人都罩到了网中。
许枝脑袋里“嗡”的一下,有好几秒的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随后,就是一团乱糟糟的,听不到主心骨的声音在脑袋里轰隆隆乱响,有很多嘲讽的笑声,很多劝说的声音,也有很多呵斥跟痛骂。
那都是属于她身体里的声音,因为他,海底动荡,掀起了巨大的浪潮。
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嗤笑。
许枝有些涣散的迷茫的瞳眸,因为这一声笑,回到了现实中来。
然后,她看到的,就是许霆深似是而非,勾着唇,讽刺般看着她的眼神。
似乎是在笑话她,只是这么一个低劣的,甚至连谎言都算不上的一句话,她就动摇了。
因为他,而动摇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许枝心头的火也一下子蹿升了起来。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惩罚自己的健忘。
她说:“许总说笑,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心里清楚。”
“更何况,你我之间,除了仇,也没有别的旧情。”
许霆深拿了一支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眼神乜斜着,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然后将烟叼到了唇间,点燃,白色的烟雾将他大半个脸笼罩着。
声音凉凉的:“不疼了,嗯?”
许枝一下就不敢出声。
蜷缩在掌心里的指甲,扎得生疼。
他就像是拿着逗鸟棒,逗弄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而她,就是那被关在笼子里,逃不掉的鸟儿。
“这件事,没完。”
他手在桌上撑了一下,站起来,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走了出去。 萌宝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