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越开越荒凉，这地方很偏僻，小区看起来起码要二十年的楼龄。
许枝从车上下来，然后进了电梯。
哐当一声，电梯在半道上还停了一下，让人胆颤心惊。
她终于到了纸条上写的那个单元。
按下门铃，不多会儿，就有个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过来开了门。
那女人方脸阔眉，一身正气，那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瞬间的惊疑，眸中水色很快涌上来，却立刻被压了下去。
眉头皱着，一把将许枝给拽了进去，上上下下看着，发问时，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你，你是许枝？”
她是叫许枝吗？她自己都不肯定。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叫许枝，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现在不是王宛枝。那是乔以悭为了让她有一个身份在这世上行走，生活，给“好心”赐给她的假名字，假身份。
舔了舔嘴唇，她点了点头。
那女人愣了一下，好像是太过高兴，有些喜极而泣的样子，又硬生生给忍了下来。
她松手将她一推，道：“既然还活着，那就去过好自己的人生！还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出狱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别再跟我联系，别再来找我！一个两个都不听话！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许枝脑袋里有一片黑暗的影像掠过，然后是铁门重重关上的声音，一个样子模糊，全身都笼罩在太阳光里的女人面对她站着，可是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就听到对方的声音，一字一句，字正腔圆，严肃的说道：“你们进了监狱，就要好好改造，谁再惹是生非，我就让她去关禁闭！”
又说：“许枝！你说，是谁先动手打你们的！”
那声音渐渐变得低下去，然后是一声叹息：“从这里走出去，你们的人生就算重新开始了，既然能重头再来，记得，要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这里没什么好的，没事别来，也不用找我，最好是联系都不要再联系。”
那名字从脑海里冲出来，在她看清楚阳光下一身制服的女人那张脸时，从她的口中脱口出来。
“刑监狱长。”
女人愣了一下。
许枝眼里的泪都涌了上来，她想要跟对方笑了一下，眼泪却抢先掉了出来。
她冲过去，牢牢抱住了邢宁，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混沌的记忆中，第一次冲破重重雾霭，能够清晰回忆起来的名字，清晰看到的那个人。
因为这个人，连带她那段地狱般黑暗的监狱生活，也如潮水似的，一下子回到了脑海中。
被人虐打，冬天拿冷水的水枪冲，逼着趴在厕所蹲坑边清理污垢，被冤枉后关禁闭，蜷缩的身体血液难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割断了自己腕上的脉搏。
那种彻骨的痛，连狗都不如的生活，排山倒海的一下冲到她原本黑漆漆一片的记忆中。
险些将她冲垮。
邢宁等她哭够了，才拉着她在竹椅上坐下来。
当初许枝跟覃芳芳出狱，邢宁叮嘱他们别再和她联系，也不要再找她，是担心他们这种人出狱后本就比旁人生活更艰难，要是被人刨根究底的得知他们之前坐过牢，更加会受人欺负。
虽然都说坐过牢没什么，只要改过自新就好了，可事实上，这个社会戴有色眼镜的更多。
邢宁不是第一次送人离开监狱，自然知道，所以才会尽量不和他们再往来。
直到两年前，覃芳芳辗转找到她这里来。
“芳芳来的时候，肚子还不是很大，她在这里躲了有半年时间，有一天我回来，发现房门开着，芳芳的东西都还在，可是人不见了。”
邢宁说：“我报了警，可到现在也没下落，我这里是老小区，走廊上没有监控，底下的监控又没拍到什么可疑的人。”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许枝想起了监狱里的那一段，记忆还是不全，她问：“芳芳的东西还在吗？”
邢宁道：“在。”
就进去，将覃芳芳来时带的一个背包拿了出来。
背包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是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有一枚，戒指。
许枝蹲下来，看着手心里的这枚戒指，顿了顿，她从包里拿出了秦复允给她的那条链子，然后将戒指穿到了链子上，然后戴到了自己脖子上。
心一抽一抽的疼。
“监狱长，我能不能把芳芳的东西带回去？”
邢宁点头：“当然可以。你们两个以前就要好，出来之后也一直在一起，她现在没有下落，你把东西拿走，我是最放心的。”
许枝道：“监狱长，芳芳她......”
她眼眶红了一下，之前秦复允说起的时候，她还没有太大的感触，虽然觉得难过，但是没有那么难过。
现在再想起来，就觉得心痛难忍。
“芳芳她不在了。”
邢宁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许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问一问知道的人。”
许枝道：“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邢宁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两年都没有消息，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是这个时候听许枝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她是年纪最长的，他们两个年纪都还小，怎么也不应该是他们先走。
“好，你要记得打电话给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邢宁道，“问到了她葬在那里，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她。”
许枝点头，拿了覃芳芳的东西离开。
在小区门口，她刚要上车，身后“吱”的一声，一辆车急刹，就停在她脚后跟半米不到的距离，热辣的气流冲到她小腿上，灼烫得发疼。
那车门一开，有个身量很高的男人走了下来，许枝拧眉看他，那张脸似曾相识，她应该是熟悉的，但是却回忆不起来。
他盯着她怀里的，属于覃芳芳的背包，眼里的光像是要吃人似的。
三两步到了许枝的跟前，他突然伸手，一把就将许枝怀里的包给夺了过去。
“你！你干什么？怎么抢东西啊！”
不等许枝反抗，他凶戾的眸子一闪，视线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劈手又要去夺。 萌宝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