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熟识的年头太久,董乔对于他有种难以言说的信任,所以并没有说别的,任由他拉进了屋里,然后关上了门。
进门以后,董乔才问道:袁叔不会是在防着俞冰冰吧?
袁天放愣了一下,“你都已经知道了?”
董乔点点头,“我哥跟我说了几句。”
袁天放叹了一口气,“也是造孽啊,本来一开始我和你爸都不怎么看好俞冰冰,戏子哪有什么好的?可董钊当时被她迷了心窍,非得说她在演艺圈里有地位,这个玉女形象也正好可以给我们做代言,挺合适的。你看看,现在……唉!”
他一边说就一边叹气,董乔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我爸呢,真的在德国吗,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董乔一走就是好几年,回来的时候,有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什么都变了,她就像是忽然穿越了一样,所有的一切,和她当初的认知都出现了明显的偏差。
在她印象中,董英权也没有病弱到这种地步。
袁天放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见他吧。”
天已经黑下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本来天气就很冷,再下一点雨,风一吹,叫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锦城也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居然这样冷起来了。
董乔印象中的锦城,似乎气候比这要好得多。她小的时候,锦城几乎就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以至于她刚刚去到郦城的时候,对于郦城寒冷的冬天还有点儿不适应呢。
董乔跟着他走出去,在地下车库里,上了他的一辆车。
他的车董乔也认得,袁叔是个比较念旧的人,这辆车还是当初公司奖励给他的,不贵,但他一直都在用着,已经有十几年了。
董乔上了车,才问道:“袁叔,那俞冰冰现在在公司里是什么身份,有股份吗?”
说到这一点,袁天放眼里倒是有了一点得意的神采,“有你袁叔在,容得了她大闹天宫么?股份自然是董家的,永远也没有人拿得走。她现在是个财务总监而已。”
但他停顿了片刻,“不过,手里有财政大权,加上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老板娘,也不太好办。”
他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但看了看董乔,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过了片刻,他又问道:“你呢,我听说你在郦城结了婚?”
董乔低了头,“离了,我自己带孩子。”
袁天放仿佛心口一块巨大的石头放了下去似的,于是不再说话。
车在夜色和冷雨中前行,雨一点一滴地打在窗户上,车已经很旧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也不见得有多暖和,董乔悄悄地搓了搓手。
她哈一口气,便在玻璃窗上凝结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又很快的消散了。
空气中都是潮湿的,而那一点冷雨间,又有着熟悉的桂花的香气,仿佛在凄风冷雨中,又有了些微的慰藉。
车在雨幕中,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久到董乔都快要睡着了,袁天放才忽然说道:“到了。”
董乔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往外一看,外面倒是有一片的灯,看得见招牌上面写的是某某康复医院,应该是个私人的疗养院。
袁天放把车停在了一处屋檐下,然后下了车。
他停车的时候路线很娴熟,董乔就知道,他是经常来的。
董乔下了车,那雨还在一直的下,袁天放走向了后面的一栋楼,“这边。”
董乔跟了上去。
楼是很旧了,连电梯都没有,两个人是爬楼梯上去的,不过倒不高,只是三楼而已。
走廊尽头的房间,袁天放径直带着她走进去,敲了敲最里面一间的门。
先是听见里面有人慢慢地找拖鞋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走了出来,也是很慢,仿佛里面的人是步履蹒跚的。
门终于打开了,却只开了一条缝,听见袁天放叫了一声“英权”,门才真的打开了,董乔跟着走了进去。
楼外面看着很破旧,就连楼道里面看着也像是上个世纪的建筑,但是只隔了这么一扇门,恍然如走进了机器猫的任意门,这里面是别有洞天。
里面的装潢,看起来相当的豪华,比董乔见过的任何一家贵宾病房都要高档。里面甚至有红木的博古架,上面摆着董乔认不出年代的古董,光是那古董,看着就价值不菲。
不像是病房,这里面倒像是一处豪华别墅。
只不过,里面住着的人,确确实实是个病人。
董英权的脸色蜡黄蜡黄的,脸的两侧已经出现了很多的老年斑,看着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老上许多,倒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
而且,他腰上居然还挂着一个装排泄物的袋子,胳膊上吊着针管,难怪刚才下地和开门的动作都这么慢,他是自己一边走一边拎着吊针瓶的架子活动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董乔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她从前是恨过董英权的,当初跟着母亲净身出户,日子苦过那么一阵子。那个时候,董英权无比的风光。
她忽然想起元冬雪说的,说他曾经强暴过她,害得她被冷泓涛抛弃。
这些事,都和眼前的这个老人很难联系到一起去。
董乔的脾气不像冷榕那么固执,她自然也不至于到那种一辈子不肯再叫一声父亲的地步。
看到他这个样子,她心里,也不那么好受。
董英权还在扶着挂吊针瓶的架子慢慢地往回走,董乔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爸。”
董英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袁天放,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全是不冷不热的,“你回来做什么,是不是看我和你哥都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你倒可以回来坐享其成,继承家产了?”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怀疑她。
真是好气又好笑。
多年没有见面,没想到一见面,居然又是这样的光景。
董乔转身就要往外走,“是,看样子你也不打算给我继承,那我走了。你和哥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董家的家业也都是你自己挣下的,你爱怎么折腾,爱给谁,都凭你自己喜欢。” 爱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