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城,行馆。
有了那把朱雀借来的梳子,我已是将自己梳妆的一丝不苟,在茶馆小坐了一会,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冷静渐渐取代了紧张。
蓝梦雪,你怎么可以自乱阵脚呢,你的仇还没有报呢!想到这里,我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拉拢了下衣领,下意识的抚了抚秀发,撩起裙摆,轻提莲步跨入行馆之中。而此时的朱雀已经特地与我错开时间,待我入内后少刻,他再自行返回行馆。
门内有几个丫鬟与小厮正在扫着薄雪与落叶,沙沙声阵阵,两侧已是堆了几小垛。见到我回来,无不是浅笑盈盈,恭敬的喊上一声“贵妃娘娘金安”,复又低头各做各的事。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奇怪的目光,我心下不免有些疑惑。走了两步又遇上了行馆管事的,他依旧是一副招牌式的笑容,上前迎道:“贵妃娘娘,午膳已经在前厅备下了,还请娘娘移驾?”
“不必了,本宫一会再去。”我挑眉说道,锐利的目光扫射过他,却找不出一丝的异样。心中暗忖着,好一个世故圆滑的老狐狸。
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突然间,我了悟,一定是有人先行回来打点过了。司慕政,你终究还是担忧自己的前途,你也害怕我们的事被司慕赢察觉会让你坐不稳这太子之位。看来倒是我多操心了,他一早就安排好了。
缓缓推开房门,暗香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问道:“娘娘,用过午膳了没?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去做的?”
“暗香,本宫想先沐浴再用膳,你去准备下。”我一边淡笑着说道,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如果说行馆之中那些管事的,小厮、丫鬟之类,他都已经打点过的话,怎么竟然连暗香都没有问我昨晚去哪了呢,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要知道,行馆中的人不敢言语,我能理解,因为一来,太子权高位重,等于是日后的皇帝,是以无人敢得罪;二来,这本也是捕风捉影的事,乱嚼舌根可是要掉脑袋的,还不如三缄其口;三来,这后宫之乱千百年来应是枚不胜举,想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可这暗香不同,她可是在正麟宫当差了十数年,算是司慕赢能信任的人之一吧。也不知司慕政用是的什么手段,让这个忠心不二,认真且有些胆怯的暗香听从他的呢?我真的很好奇!
望着暗香纤弱的背影欲跨出门口,我檀口轻启出声阻止她道:“暗香,本宫尚有一事让你去办!”
“娘娘尽管吩咐。”她垂眉敛眼答道。
“你过来,我与你细说。”暗香闻言碎步上前,来到我的身侧,我略略拉低她,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
“娘娘……”暗香着实有些惊讶,微张着嘴忘了合拢,良久她为难的说道:“娘娘,这合适吗……”
“本宫让你去,你就去!磨叽什么?”我有些没好气道。
“娘娘,你与皇上闹别扭啦……”这个暗香,终是憋不住问道。
我胡乱的点点头,就让她那样误会好了,正合我意。于是我轻轻推了她一把道:“你快去吧!”
少顷,行馆中其他的丫鬟们推门而入,将沐浴用的木桶搬入,再一盆盆的往里注入温汤,最后洒上了冬日的梅花,细小的黄色花瓣随着水波荡漾漂浮着,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兰汤潋滟,粼粼的水面之上蒸腾着白色的雾气。接着又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端进来四个火盆,搁在四周,里面的木炭尚且劈里啪啦的直作响,一下子屋中便暖上了几分。
我摒退了她们,轻解罗衣,露出了玉骨冰肌,莲步踩踏着层阶,没入水中,细下检查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心中不由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不然便是百口莫辩了。
想来司慕政也替我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颇为注意。在那种时候,他依然可以那么的小心谨慎,可想而知这权势在他的心中几乎占据了全部,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感谢他了。一想起昨夜的错误,我便心中有气,扯过一条毛巾便是在身上狠狠的擦拭着,只想将他留有的气息彻彻底底的清洗干净!
轻轻的掬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将那花香沁入心肺,将那温暖融入神经。头脑异常的清醒,心下仔细的思量着。
定城刺史,官居从二品,他的儿子被我打伤了,他能善罢甘休吗?顺藤摸瓜很快便可以查出我皇妃的身份。不过他就是知道了,会声张吗?毕竟他儿子调戏皇妃在先,这条死罪只怕他是避之不及。可是毕竟还有旁观者,如若闹得满城风雨,这我与他赌酒又中媚药的事又能隐瞒司慕赢多久呢?
真的难办!我不禁长叹出声。
“哦?不知何事使我的蓝儿如此惆怅,不妨说来我听听,看看是否能替你分担?”邪肆的语调从身后传来,竟是司慕赢!他回来了!这么快,朱雀不是说他下午才回的吗。
天,我方才陷入了沉思,竟然连房中进来了人都没有察觉到。此时我不免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先用午膳,而是先沐浴,不然以司慕赢的精明,恐怕一碰我便能察觉到异常了。
“赢,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有着几分窘迫的转过身,脸微红的看向他,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够久了,欣赏了一幅美人沐浴图。真是‘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红藕玉臂醉兰芳,流香溢满芙蓉帐。’”他双手环胸,语气有些轻佻的说道,眉眼间尽是暧昧之意,一双邪恶的凤眼仍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他竟然说的如此香艳与意淫。
我艰难的启齿道:“赢,我好了。你能不能回避下,让我穿上衣服呢?”
“蓝儿,我就是在等你穿啊!快点,别磨蹭!眼看这水就要凉了。我可不希望你冻着。”他竟然还厚脸皮的催促着,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这个可恶而又霸道的男人!
僵持不下,万般无奈我只得咬牙背过身去,匆匆爬出了浴桶,慌忙捞起一件浴袍便裹在了身上,身后炙热的视线似要将我彻底燃烧,羞窘让我的耳根通红。无措的双手紧紧的绞着衣服。
有些手忙脚乱的替自己穿上里衣,随手扯过一件外衣没有细看,便匆忙套上。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让我追悔莫及……
“蓝儿!”他从身后环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火热。
“你好诱人……”邪魅的话语在我的耳边回荡着,炙烫的气息熨上了玉颈,充满磁性的声音惹的我一阵心猿意马。对他,我怕是动了心!只是一想到昨夜,我不禁心中晦涩无比,有些无颜面对他。
司慕赢犹不知我的心绪繁杂,毫无预警的猛然将我抱起,抵向门边,一手抵着门,一手插入我尚且潮湿的发丝中深深的纠缠着,火热的唇顷刻间覆上。过于暧昧的姿势……
只是后背不知抵着什么东西,像是块石头!
“赢,你的手上有什么?扎的我好痛!”我挣脱了他,低呼道。
趁他松开了我,我轻巧落地。拉过他的手,仔细端视,原来始作俑者是那枚戒指,上次在定城我就见过的。三个虎头,一只飞鹰凌驾之上,鹰眼用蓝宝石镶嵌,看起来闪烁有神,栩栩如生。这枚戒指十分的突兀,难怪抵疼了我。
司慕赢见状,便摘了下来,塞入我的怀中,柔声道:“就交由蓝儿保管吧,蓝儿可要收好了,切忌不可弄丢。”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敢收!”我立即拒绝道,这枚戒指恐怕寓意深远。于是我将它从怀中取出,又放回了他的手中,轻轻合上了他的手,正色道:“我何德何能,受不起!”
“哦?为什么受不起?蓝儿倒是说来听听。”他浅笑道,看似心情愉悦。
“两次我都是见你在军中方戴这枚戒指,而平日在皇宫之中从未见你戴过。三个虎头,一只飞鹰凌驾其上。‘鹰’音同于‘赢’,飞鹰盘旋于蓝天之上,是以飞鹰寓意着帝王的至高无上,勇猛无敌。而虎为陆上百兽之王,意味着龙朔皇朝三军的雄霸天下。飞鹰凌驾于虎之上,所以我猜这是枚可以号令三军的戒指。”我凝视着他的凤眸,细细分析道。
司慕赢尚且搂着我纤腰的手着实颤抖了下,一抹不可置信浮上了他的眼,一时间他薄唇微启,不能言语。
“蓝儿……你……”
突然他又拉过我的手,将那枚戒指牢牢的套在了我的拇指之上,深情的望着我道:“想不到我的蓝儿不仅猜到了这枚戒指的用途,连其中的寓意都分析的那么明了,实在是冰雪聪明。既然我已经将它交与了你,就不会收回。稍后蓝儿只需系上红绳,悬挂于脖上即可,莫要张扬,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出神的凝望着那枚戒指,只觉得那鹰幽深的蓝色眼眸直视着我,好似射入我的心底,竟让我有些心虚。司慕赢与我毫无保留,连这统帅三军的信物都交与了我,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信任!想当初如果我与司慕政之间能有上这十分之一的信任,又怎会落至今日的后果呢?
而司慕赢,我终究是对不住他,从欺骗到利用再到出轨,而且这种欺骗还将持续下去,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蓝儿……蓝儿……”醉人的低沉的呼唤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不知何时他竟已将我抱上了床榻,矫健的身躯已然欺上,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细细描画着我的柳眉,如秋水般的盈盈大眼,坚韧挺立而又小巧精致的鼻子,然后再是不点而朱的柔嫩的唇瓣。他轻轻滑过我的耳廓,细细的摩挲着我敏感的耳垂,将我散落的湿润的柔发捋至耳后,似在赏鉴着一件艺术品般,神情认真无比。
他的眸色逐渐加深,健壮的身躯益发的火热。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缓缓的闭上了眼……
然而,几乎是突然间,我察觉到他全身僵硬了一下,疑惑的睁开眼,却见他凝望着我的脖侧,微微皱眉。有什么不妥吗?我只觉得心跳在瞬间加速,难道说他察觉到什么了?
望着他,我不敢作声,而此时司慕赢却放开了我,径自坐起身来。回头朝我露出一抹微笑道:“蓝儿,我突然想起城中尚有要事需与风将军见上一面,蓝儿晚上就不用等我一起用晚膳了。”
“……”
他的笑容不知为什么让我觉得好生怪异,以司慕赢的个性,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突然停手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不太对劲……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待到渐渐消失在了转角处,我慌忙关上了房门,着急的拿起一面铜镜仔细的端详着脖颈与领口之处,只是我除了脸色有着一丝红晕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那么究竟他看到了什么才如此反常呢?
凝眉注视着镜中的人儿,我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我眸光一亮,天!我竟然穿的是昨天的外衣,方才因为窘迫便随手套了一件,没想到却是这件……会不会有什么……
我赶忙脱了下来,细细翻看,确实没什么问题,再捧起凑至鼻前轻轻一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那会是什么呢?我陷入了迷茫……
此时我的余光,偶然瞟至领口,那里似是隐隐耀着几丝红色的光芒,颤抖的手轻轻的将它们抽出,心一下凉彻了底,竟然是司慕政的头发!
浅棕带着些许红色,与我的乌黑是天壤之别……
难道说,司慕赢看到了?如此敏锐?有可能吗? 独宠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