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四更。
一番至死至休的缠绵过后,我已是累极,侧身躺在了里侧。全身粘腻的感觉,清醒的提醒着我,我已经和这个男人发生了关系,冲动也好,报复也好,既成事实,就不能挽回。
与司慕政的再次相见,果然顺应了当初我离开他时所说的话。“愿你我此生不再相见,再见时便是仇人。”为了报复他,我付出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既然事已如此,我就让他彻底尝尝那种痛彻心扉,失去一切的感受。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我默默的拉高被子,遮住那满身的痕迹,开口问身边的男人。
“问什么?”他将我翻过身来,转向他,搂入怀中,疑惑的问道。
“我不是……”我想说,我不是处子,以他的经验,他会不知道?
“你是说你不是处子?意料之中,我早就有所感觉到了!” 他随意一笑,淡淡道。
什么?闻言,我惊讶的微微支起身,望着他微微闭着的鹰眸。他的眉间也略有一丝疲惫,不过更多的是满足。早就察觉了,难道说他知道我的一切?不可能的吧!不自觉的我有些心慌。
“怎么可能,你怎么……”我纳纳的问道。
他突然睁开眼,深深的凝望着我,叹道:“在定城树林中,我吻你的时候,你把我当做了谁?”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不到他的洞察力竟如此敏锐,看来我必须得万事小心,想糊弄他可不是易事。
“既然知道,那为何你还……”
“你觉得我会介意?若说想问,我只想知道,究竟你受了什么样的伤害,那鞭痕是怎么来的,还有那朵刺烫的梅花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语!是啊,受了伤害。可是我能告诉他我受了什么伤害吗?告诉他那朵梅花其实原先是个“政”字?告诉他其实我不过是在利用他?
突然,他更紧的搂着我,幽幽的说道:“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恨我自己太过自信,区区‘千里迷踪散’就以为能掌握你的行踪,想不到这一错过便是大半年。如果不是我的大意,又岂会让你流落他乡,受到伤害。蓝儿,每次见你轻蹙的眉头,我便恨我自己。今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委屈。”
我呆呆的望着他,益加的说不出话来。我能说什么呢,一个不介意我过去的男人,还心疼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当日在落日镇我没有逃离他,又岂会遍体鳞伤?只是人生没有如果,我说服自己,赢的女人比政还要多,他们都不会是我最好的选择,真的能对我一心一意的人只有寒冰,只可惜现在的我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优柔寡断,反遭其害!
良久,我终是狠狠心,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还有退路吗?还能收手吗?不可能了。
“休息会吧,没多久就要天亮了。”他搂着我躺下。
我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倾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倦极,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的觉得身边有着异动。我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是司慕赢!他正坐起身,准备穿衣。外面的天才是微微亮,一片寂静,偶有早起的鸟儿清脆的叫上两声。
透支了太多的体力,现下才觉得全身酸软,骨头似散架了一般。
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问道:“赢,这么早,你要做什么去?”
他转过身,轻抚着我的长发,柔声道:“要去上早朝。乖,你再多睡会。”
早朝?群臣上奏要事,想必身为太子的司慕政也是要去的吧。
“别去,好不好?”我突然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脸袋紧紧的贴着他的后背,娇声道。
“蓝儿……”他复又躺下,搂了我一会儿。轻轻的在我额上印下一吻,又欲起身。
见状,我不禁攀上了他,唇边绽放媚笑,柔声道:“赢,该不会你从不缺席早朝的吧。”
“嗯!”他捉住我不安分的小手,凤眼凝望着我,溢满柔情,说道:“我登基以来,二十二年还从未迟到过!”
二十二年如一日,他还真是个好皇帝。如果能破例一次,那效果一定会更震惊吧!
“可是,我不想你走,陪我好吗?”我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渐渐的贴近他,红唇近在咫尺。
“蓝儿……”他呢喃着。
终于,他忍受不了诱惑,又是吻上了我,我紧紧地环着他,不让他抽身,几番下来,他终是放弃,再度与我深陷激情……
身已守不住,还在乎多几次吗?只要能让那个男人心痛,无所谓了……
我得逞了!司慕政,你的父皇不会来上早朝了!为什么不来,想必你再清楚不过了。我很想知道,在朝堂之上空等的你,会是什么感受呢?
……
再睡醒时,竟然已是中午过后。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暗香!”我唤道。
不一会儿,暗香便走了进来,虽然她年纪已不小,但毕竟未经人事,满床的凌乱还是禁不住让她的脸微红。
“皇上呢?”我问道。
“皇上去了枫林那边,据说有些朝臣有要事奏禀。吩咐奴婢,一会儿娘娘起来后,让奴婢们服侍娘娘用膳。皇上还交代,若是娘娘愿意,可以去枫林找他。”她答道。
“皇上走了多久?”我又问道,他还真是勤政,早朝耽误了,便在下午补上。
“刚刚而已!”
才走,那应该来的及。
一切都收置妥当之后,我便前往枫林。枫林位于勤政殿的正西方,是一处供群臣等候用的偏殿的园子。一路上陆陆续续的可见三两个离开的官员,想必是已经奏禀完的。
拐角处,枫林就在眼前。
正逢秋时,霜叶红于二月花,乍看那层层枫树,有的叶片像一片正在燃烧的爆竹,有的枝头像缀满着密集的蓓蕾,红瓣黄蕊交辉。细看之下,颇有层次,色彩丰富。秋风一起,吹起满地的落叶飘舞,阳光洒落,红中有黄,黄中映红,浑然天成,绝美一景。
而此时的司慕赢正坐在枫林之下的一张长长的软塌之上,半倚着一个金线绣编蟒纹软靠,一袭明黄龙袍,在枫红的映衬之下,益发的耀眼。
刘公公在一旁伺候着,底下站着两人,一个约莫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一副朝臣打扮,个子不高,微微发胖,看起来十分严肃的样子。另一个,自然便是司慕政,今日的他也是一身藏蓝色朝服。
一见到我来,司慕赢立即向我微笑招手。
我缓缓的踏着步子,走向前去,越过司慕政的身边时,眼光随意瞟了他一眼。看到我来,顿时,他的脸色顿时便差了几分,有些苍白。
我坐在了司慕赢的身边,他的大手环上了我的纤腰,我便顺势半靠在了他的身上。
再望向司慕政,此时的他已是双拳紧握,额头隐隐可见暴露的青筋。
“皇上……”那中年男子见我一来,面露难色,迟疑道。
“但讲无妨!”司慕赢一手抚上额头,微微皱眉道。
“是!近来豫州干旱,川北蝗虫成灾……”他一个人念念叨叨的说个不停,就像一个念经的老和尚一般,我早就听的昏昏欲睡,就连司慕赢也渐渐面露烦色。
终于他说完后,司慕赢挥手示意他下去,他忙躬身作揖道:“皇上,臣告退。”走时,他奇怪的瞟了我一眼,眼神中似有蔑视。
“他是谁?”我不禁出声问道。看他的眼神,似乎对我很有意见,该不会认为我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吧。
“宰相,柳亦宗。”司慕赢答道。
柳亦宗,好熟悉的名字。那不是柳飘飘的父亲嘛,司慕政的岳父之一。原来如此,父女俩都不讨人喜欢。
“他好像对我很有意见?”我挑眉看向司慕赢。
“一个迂腐的老顽固,别理他!”他轻笑了下,回道。
“政儿,你有何事要奏?”司慕赢此时问向一旁的司慕政。
我也顺势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他显然还在发愣,没有听见。
“政儿?”司慕赢又唤道,眉目间隐隐有些不悦。
司慕政此时方回神,望向这边,不经意的对上了我的目光,他慌忙别开眼。
“父皇,江州的税银上缴,实属儿臣管辖范围。日前已全部收齐,约莫是去年的两倍。”
“黄南远个老狐狸,看来还真是藏着噎着。”司慕赢嗤笑道。
“父皇,上次呈往京中的奏本上,关于授封平江候一事……”司慕政继续道。
我心中不禁冷哼,原来今天他是为自己的岳父黄南远讨封侯来了。让一个奸臣授封平江候,司慕政真是被权势蒙蔽了心智。莫说他辜负了我,他这么做将与他有着五年兄弟情谊的寒冰置于何地?明知道,寒冰与黄南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竟一意孤行至此!
“朕已经拟好了,就在户官之处,自行去取吧!”司慕赢挥手道。
“是!”
“政儿。”司慕赢突然抬眼,表情略有些凝重的又说道:“在这件事上,你分寸可要自行掌握好了。”
“父皇请放心。若无他事,儿臣便先告退了。”他低头作揖道。不经意的眼光瞟到了我,脸上又添几分黯然。
想走,哪那么容易!
“太子殿下,且慢!”我的突然出声,着实让他一愣。
司慕政惊疑的望着我,看着他,我不禁好笑,他在担心什么?担心他的父皇发现我们的旧情?担心他的太子位坐不稳?
我镇定自若的对着司慕赢浅笑道:“皇上,听闻太子殿下绘山水,龙朔一绝。官员们是竞相收藏,一画难求!难得今日,如此秋日枫林美景……”
我停顿了下,转而看向司慕政,又是说道:“太子殿下,不知可否赏脸为本宫作画一幅呢?”
闻言,他僵愣在了原地。
见他不语,我又说道:“怎么?难道太子殿下不愿意?”
此时司慕赢也开口道:“政儿,昔日只是耳闻,你画风颇有意境,朕还从未细细鉴赏过,既然今日蓝贵妃开口,你不妨就为她作画吧。”
“贵妃娘娘赏识,自是儿臣的荣幸,儿臣又岂会推辞?只是一时有些惊讶罢了。”他答道。
在他父皇面前,他终于叫了我那一声“贵妃娘娘”,我知道,他一定是万分不情愿的,可是他别无选择。我心下不禁有些得意。
昔日在两江总务府,他为黄悠然作画,连片的荷叶,白墙黑瓦,一点娇俏的鹅黄跃然纸上,细腻的写意,笔尖的传神,两人的柔情相望,“映塘阁少女”!是我心中一根永远也拔不去的刺,而今天我便要报了这一画之仇!
“刘公公,还不去准备画几和笔墨纸砚!”我吩咐身后的刘公公,一丝笑意挂在唇边。
很快,刘公公便准备好了一切,还差了宫女过来一旁随侍研磨。
“蓝儿,要不你先在这,我去去便来。”司慕赢起身,说道。
我一把拉住了他,娇声道:“赢,只为我一人作画,有何意义?我想要画中有你有我,好吗?”
“好,都依你!”司慕赢宠溺的在我的脸颊之上轻啄了下。
“有人在呢!”我状似害羞的微瞪了他一眼,不满道。
“哈哈,又没有外人在,蓝儿不好意思了……”司慕赢似是愉悦的开怀畅笑,他的心情很好。
我偷偷瞄了司慕政一眼,那一声亲热的“赢”,那一幕打情骂俏,教他脸色惨白,只见他死死的咬着没有血色的唇,不言不语。
怎么,还没有开始,他就受不了了?
我让刘公公撤去了软榻,将软垫放在了满地的落叶之上,背后是一颗枫树。此时的赢已是背靠着枫树,一腿伸展着,一腿微屈。而我正半倚在他的身上,任他搂着我的腰,回眸,与赢的目光相遇。他的凤眸中溢满柔情,而我则回了他一个魅惑的笑。
“太子殿下,请开始吧。本宫想要的这幅画,提名为‘霜醉’。就画方才本宫回眸望向皇上的一幕,再衬上这枫林的美景,这意境还请太子殿下自行把握吧。”我对着司慕政说道。
“‘霜醉’?”说话的司慕赢,他一脸赞赏的望着我,问道:“蓝儿取这‘霜醉’之名,是不是一语双关,既是‘霜醉’,也是‘双醉’,两个人的沉醉,既指这美景无酒也醉人,也意指蓝儿的美色更醉人?是吗?”
“恩,赢,今日我穿红衣,你着黄衣,这枫林之中黄黄红红,交相映衬,正如你我一般,难道不是绝配吗?”我柔声回道。
“好,真是绝好的景,绝美的意境,绝色的美人,绝佳的提名。好!‘霜醉’!真是好,蓝儿真是有才。”
言罢,他又抬头望向司慕政道:“政儿,美景,佳人惧有,今日就看你的绝技了,可千万不要让父皇失望啊!”
“是……”我看见司慕政从口中艰难的吐出这一个字,神情恍惚。
是的,我是在刁难他,我就是要折磨他,要他亲眼看着我与他的父皇“浓情蜜意”,不但要一直看着,每分每秒的看着,还要画出来,不但要画,还要画的好!画的传神,要将我与司慕赢的那份眉间传情,生动的活灵活现的画在纸上。今天,他必须画好,他的父皇还等着看呢!他不能出差错!让他亲手去绘下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的柔情,我真的很残忍……
可是比起他加诸在我身上的,这远远不算什么,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司慕政着实怔愣了好一会,终于他来到了案几之旁,默默的铺开了画纸,修长的手慢慢的执起画笔,似有些颤抖,他的笔在纸上停留了好一会,却迟迟落不下去。
他偶尔抬眼向我们撇来,随即又慌乱的收回视线,太长时间的目光逗留只会泄露了他的神情。
终于,我看见他艰难的开始落笔,一笔一笔,时轻时重。一时秋风鄹起,偶有片片落叶,旋转着,飘落到他的肩上……
此时的他,在这一片枫红之下,似是全身都散发出哀伤的气息……
也许等了太久太久,终于他放下了笔。
“父皇,儿臣画好了!”他神情木然的说道。
“好,让朕来仔细欣赏欣赏。”言罢,司慕赢拉起了我,一道走了过去。
画中枫树层次分明,远远近近的点缀着片片枫叶,一双璧人儿在枫树之下含情对望,他将我的神韵绘的确是惟妙惟肖。
“好,果然传神,政儿的笔锋是既苍劲又细腻,写景写意,果然天下无双!”司慕赢赞道。
突然,我的视线落在了画的落款之处,那一方残缺了一角的画玺,“偶得知己共剪窗”。我自己亲手所刻,岂会不识?
今日我也是突然让他作画,难道说他一直带在身上?
“父皇,如果无事,儿臣便先告退了!”司慕政说道。
“好,去吧!”司慕赢挥手道,继续低头欣赏着画。
他走前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眼中有着悲痛与无奈,转身离去,身影渐渐的消失在那一片枫红之中……
说不出的孤寂……
说不出的凄凉……
可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吗? 独宠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