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舜天这番话说得理所应当,半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从裴怀瑾跟陆葭伊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腰杆挺直了不少。
若是裴忆卿还是莫元祯的妃子,他倒是会对她客气些,可是她压根就不是,裴舜天一开始的恭维和热情,就霎时消失无踪,甚至在她面前还不自觉地摆起了身为父亲的架子。
裴忆卿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就笑了。
是气笑的。
她这个便宜爹,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到自己面前来说这样的话?
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啊。
裴忆卿不打算再给他脸,正要说话,莫如深就先她一步开了口。
“裴大人,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早在很久以前,贵府就已经把阿落逐出家门,迁出族谱,并宣称没有这个女儿。
请问,现在裴大人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替她做这样的决定,跟她说这样的话?”
裴舜天挺直的腰杆僵住,脸上的神情也霎时凝固。
他脸色有些难看,心里也有股怒意喷涌而上,但是却不敢发怒,只能僵着脸道:“钺王殿下,那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做不得真。”
“做不得真?那请问裴大人,她的名字现在可迁回了族谱?”
裴舜天的神色再次僵住。
自从裴忆卿成了神女之后,裴舜天倒是想要巴结,想要把裴忆卿的名字再迁回来。
但是,迁出去容易,迁回来难。他到户籍处办理此事之时,受到了阻力。
因为单方面的驱逐并不需要裴忆卿亲自出面,可要再把她的名字划到裴家,就算不需要她出面,也需要她的户籍证实,也就是类似于现代身份证明的东西。
可这东西,裴舜天并没有。
他数次想要去找裴忆卿,就是想要拿到这东西,然后再把这件事给办了。
可是,以前的裴忆卿压根不理会他,后来的冒牌货倒是对他松口缓了态度,可她也没这东西,自然也给不了他。
所以,裴舜天至今便也没办成手续。
从律法的层面上来看,裴忆卿跟裴家已经没有了什么关系。
当然,从血缘上看,他们之间也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事儿并不能被裴家人知道,否则又是一场波折。
裴舜天被莫如深噎了个正着,一张老脸变成了跟沈钰和叶大人一样的难看。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现在还没有迁回来是因为手续没办齐,这并不能斩断我们的父女情分!钺王殿下,你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对我们父女之事横插一脚,多番阻碍!”
莫如深只想冷笑,若非眼下周围太多人,若非裴舜天名义上还是裴忆卿的父亲,他定然不会再多做废话,只会直接动手。
“你所谓的父女情分,就是在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被人污蔑之后,不替她出气,反而不由分说偏帮外人?
这般行径,跟你当初以为她开罪了宫中贵人,迫不及待地把她逐出家门有什么区别?
本王倒是没有看到什么父女情分,只看到了赤裸裸的趋炎附势,捧高踩低,明哲保身的丑恶嘴脸!”
莫如深的话可丝毫不客气,裴舜天霎时又被噎得脸色骤变,人群中不少人都已经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
裴忆卿微微垂头,掩饰住了唇角微微流泻的笑意。
有这个男人在,自己根本不需要亲自上场周旋。
裴舜天的老脸涨红,此时他比沈钰和叶大人都恨不得地上能有个洞,让他赶紧钻下去避一避。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在这么不合适的时机出面。
更想扇自己几个耳光,怎么就为了那两个自己平时也没有怎么打过交道的大人开罪他们。
他方才被裴忆卿不是贵妃的事实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低估了莫如深的实力,要知道,这位王爷,以前的名声也不大好。
裴舜天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半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怒声反驳,却又忌惮他的身份,一时张口结舌,最后只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你……我……我没有……”
“你没有?请问一个合格的父亲,会像你这样,在女儿遭难之时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在女儿飞黄腾达声名显赫之时又态度急转,上赶着巴结吗?
会像你这样,遇事不分青红皂白,不为女儿做主,反而一心向着权贵,粉饰太平吗?”
莫如深又是一番咄咄逼人的质问,裴舜天这下连那磕磕巴巴的几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涨红着一张脸,像是个小丑似的僵立当场。
裴忆卿简直想要当场鼓掌叫好。
莫如深平时话不多,但是一开口,那叫一个一鸣惊人!简直是大快人心!
原本裴忆卿是想火力全开,炮轰裴舜天。
但现在,既然莫如深已经做了这个恶人,那她若是也这般态度强硬,咄咄逼人,说不定反而会引起百姓们对他的同情。
裴忆卿眼眸一转,当即就改了主意,面上一番调整,便露出了一副受伤的模样。
“父亲,女儿知道,您素来都不大喜欢女儿,如若不然,当初您也不会这么狠心地把女儿逐出族谱。
但是女儿以为,女儿成了神女之后,父亲会改变态度。但是没想到,父亲心里,依旧没有女儿的位置,父亲在乎的,只有您的官途罢了。”
裴忆卿说完,便垂下了头,做出一副以手轻轻拭泪的模样,很是可怜。
裴舜天被他们一唱一和堵得几乎心肌梗塞,他急急道:“没,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裴忆卿吸了吸鼻子,“父亲若没有这么想,为何不为女儿出气,反而一来就让女儿将此事揭过?”
“这……万事以和为贵,这件事,最后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得饶人处且饶人……”
裴忆卿直直逼视着他,“那父亲可知道,方才女儿被他们逼得不得不以性命相赌?”
裴舜天一滞。
沈钰忍不住开口,“我们并没有逼你以性命为赌约,是你自己如此!”
裴忆卿看向他,冷笑一声,“世间女子,名誉和清白何其重要!我的名誉和清白被你们这般玷污,又与要我性命有何区别?” 王爷你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