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上场的时候,路子凡对这样的场合习以为常,虽然最后还是没把歌词完完整整记下来,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总会有提词器,他走高冷路线,不需要和台下有什么互动,就站在那儿光明正大看提词器也没有关系,粉丝们肯定还能满怀热情地吹嘘他的神情有多么专注神情,眼睛里有星星在闪烁。
唱到一半儿,路子凡不经意地往台下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沈北望也坐在下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每次路子凡接受采访被问道入行原因的时候,他都只是含糊带过,说大学时候遇上了一位朋友,那位朋友家里有点关系,就带他入行了,没人知道那人其实就是沈北望,连穆宇程都不知道。
其实想起来相识的契机也很奇妙,那天路子凡逃了课四处转悠,正巧路过一间酒吧,就顺路进去了。
那时候沈北望正在里头灯红酒绿地买醉,和几个大胸网红脸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调笑亲热,路子凡瞥了一眼,还觉得有些嫌弃。
沈北望向来就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代表,热爱泡吧撩妹,也就是被家里长辈压着好好读了几年书才不至于不学无术,到了大学又开始放浪形骸起来,开着辆豪车混迹城里各大酒吧,约过的妹子至少也有两打。
路子凡从他身边绕过去,听见一阵女孩子的娇笑声,他便转头一看,沈北望的手正不安分地在人家胸口上放着呢,毫不客气地捏了几把,还理直气壮地评论道:“我说这么大呢,硅胶垫的吧?”
那个大眼睛的姑娘便撒娇一般拍开沈北望的手,说道:“人家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沈北望就顺手把人家捞进怀里亲了两口。
路子凡看着只觉得反胃,快步走开,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事实上路子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明明还是大白天,可是这里面的人一个个都一副打算白日宣淫的急色模样,亲亲抱抱上下其手的,可路子凡也不打算离开,他冷着一张脸,随便要了杯饮料,就坐在那儿看着。
动静最大就属沈北望那一桌了,路子凡也看得出来那男的浑身上下写着有钱,也难怪贴着那么多个女的。不过想想,路子凡觉得自己也没资格指责人家,好歹他们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没有谁比谁干净,靠身体挣个钱也没有错。
再恶心也恶心不过路正由啊,对着不到十四岁的继女都下得去手,外表看着还道貌岸然的,结果就是个衣冠禽兽,路子凡一想到他就觉得恶心。
上了大学以后路子凡就彻彻底底从家里搬出来了,他已经成年了,母亲给他留下来的遗产都顺理成章的拿到了手,更没有必要和那个家庭有什么牵扯。
路子凡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明明知道那个家里肮脏的一切,看到陆可盈时却从来不觉得怜悯,他就只想逃离而已,逃离那些恶臭不堪的一切。
路子凡不知道自己点了杯什么,他就是随口一指,喝了一口觉得甜津津的,还以为是饮料呢,就一口一口喝完了,结果杯子见底了他才感觉有点儿不对劲,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的东西都开始发虚。
该不会是什么酒精含量高的东西吧,路子凡心想。他基本没什么朋友,和班上的同学也合不来,刚入学就自己住外头了,社交比高中的时候还要少,因此也没正经喝过酒,压根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现在一想,糟糕,估计不是能喝酒的。
酒劲儿上了头,感觉随时有可能晕过去,路子凡就不打算再待在这里了,酒吧里头鱼龙混杂的,身上的东西说不定都得被别人摸了去,便结了账,踉踉跄跄地外头走。
这就又一次经过沈北望那一块儿了,这时候沈北望的怀里已经换了一个女孩子,两个人正举着杯子,嘴贴嘴玩渡酒的游戏,结果一个没注意,沈北望突然感觉手上一疼,不知道哪里传来一股力道,手上的高脚杯就斜了,里头的液体泼了自己一身。
沈北望顿时就不满意了,松开那个大胸姑娘,转头一看,一个醉鬼扑沙发上了。
“你谁啊你?眼睛被屎糊了是不是,能不能看点路?”沈北望骂骂咧咧的,揪着路子凡的后领子就把人家提了起来,一边心里还想,这他妈也太轻了吧?
这时候路子凡已经迷糊了,酒劲上了脸,一张小脸通红,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又长又翘,饱满的嘴唇红润润的。
就有个姑娘忍不住惊呼了:“天哪,长得真好看……”
“能有大爷我好看?”沈北望随口接了一句,不过心里也忍不住感叹,卧槽怎么长得跟个女人似的,比沙发上坐着的这几个假脸姑娘顺眼多了吧。
路子凡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的酒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刚刚喝的那杯其实是长岛冰茶,喝起来没什么酒味儿,酒精含量却是实打实的,后劲特别足,他根本没能撑到走出酒吧,直接就载沈北望这边了。
那几个小姑娘虽然统一一副蛇精脸,干的也是皮肉生意,不过倒也不是那种非得曲意迎合的人,还嘻嘻哈哈笑着反驳沈北望:“难道不比沈少长得俊吗?要我说啊,这位小哥哥比我们这几个姐妹都漂亮吧。”
再漂亮那也是男人,沈北望毫不怜惜地拎着路子凡的后衣领,用力拍拍他的面颊,凑近了在他耳边大声喊道:“还成吗兄弟?”
路子凡被吵着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很不耐烦地伸手挥了挥,试图把吵闹的源头拍开,要不是沈北望闪得及时,险些就被他拍到了。
姑娘们便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动作豪爽地举了酒瓶子便喝便看热闹。反正都是沈北望买单,不喝白不喝。
被酒吧女看了笑话,沈北望顿时就有些恼了,挥挥手让她们走开,嘴里说道:“快走快走,别杵这儿碍眼了你们,有多远滚多远吧。”
姑娘们就不乐意了,一个个的嚷嚷道:“我们都走了,那谁呸沈少你啊?”
沈北望“呸”了一声,依然拎着路子凡的领子,还晃了晃,说道:“让这位漂亮的小哥哥陪我行不行?”
姑娘们自讨没趣,只好各自散开了。
这边沈北望百无聊赖,转头一看,路子凡大概是睡得更死了,呼吸间都带着甜津津的酒味儿。
沈北望,钢铁直男一个,当然对男人没兴趣,就算路子凡脸小五官精致长得像姑娘,说到底也是男人啊,他没兴趣走人家后门,当然也没打算做好事,不过刚刚顺手把酒吧女都给轰走了,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无聊,便用了点力气,把昏睡的路子凡弄到沙发上去靠着了。
刚刚这么一搬,沈北望才发现路子凡的确是瘦得不行,也就是仗着身高有一米七多,骨架在那儿撑着,有个一百来斤,手腕都细到骨骼突出了。
沈北望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反正他到最后也能搞到一个文凭,没必要浪费时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反正一天到头的也没什么事,就干脆一边喝酒一边等着路子凡醒过来了。
等他醒过来能干嘛?找他要个赔偿?因为他打扰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炮?沈北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反正没事儿干,等着呗,反正这男的长得挺好看的,不碍眼。
路子凡这一觉睡得挺死,还零零碎碎地做了很多梦。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路子凡第一次梦见自己的母亲,他对那个女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也很少去回忆,还以为自己说不定已经忘光了,可是在梦里他看见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
母亲是在路子凡四岁的时候去世的,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她的身边就只有路子凡而已,路正由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路子凡和母亲根本就没有指望过他能回来。
但是在最后的岁月里,母亲是很安静祥和的,她已经瘦得脱了形,原本乌黑亮丽的一头长发已经像枯萎的野草一般干燥了,并且日渐稀少。
母亲什么都没有说过,但路子凡已经从她干枯的躯体上嗅到了死亡的腐败气息,他知道自己很快要失去这个唯一关心自己的亲人了,可他还不懂到底什么叫做“失去”,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母亲的床前,在窗台下沉默地握着母亲冰凉细瘦的手掌,试图从死神那里把母亲日渐消逝的生命拉回来。
“子凡,”在那个漫长厚重的梦里,路子凡听见母亲这样说,“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永远不要再回来。”
路子凡看见年幼的自己仰着一张稚嫩的面庞,问他的母亲:“我能去哪里呢?”
“去哪里都好,”母亲瘦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意,“我会留给你足够的遗产,你一定要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 总裁的替身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