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忘记你,比爱你更加残忍。
从洗手间出来,赵之妮和周唯艺一边缓步在回包厢的路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快要近包厢门口时,周唯艺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另一端匆匆走过来,然后在包厢门口停顿了一下,抬脚就想跨进去。
周唯艺定睛一看,竟然是苏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饭局是周唯艺组织的,为了照顾季蕊的心情和自己的食欲,她特意漏掉了苏林没喊他。也不知道他从哪收来的消息,居然就赶过来了。
周唯艺一见到这个人,心里的火就腾腾腾地往上冒,当下就沉下了脸,远远地喊了声,
“苏林,你来这干什么?”
赵之妮见到苏林时,也略略感到意外。
她观察了下他的身后左右,苏林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莫琦难得地没有一起跟来。
为什么要用“难得”,因为据她所知,莫琦可以不参加自己的聚会,但绝对不会让苏林独自赴约,尤其是大学的同学聚会。
面对周唯艺的呛声,苏林倒是显得很平静,淡声道:“王柳跟我说班里在这聚餐,让我过来一趟。”
王柳是他们班的班长,读书时跟苏林的关系还不错,这两人大学毕业后还常联系的。
周唯艺郁闷了一下,原来叛徒就是王柳。
苏林没再理会她,抬脚直接进了包厢。
他一出现,王柳第一个发现了他,立即起身迎了上去,一边跟他胡扯着玩笑话,一边招呼服务员加位置。
服务员搬来了椅子,大家挨着有序地挪动位置,轮到季蕊的时候,她正想起身将空间腾出来,苏林却对服务员说,“就坐这里吧。”
闻言,在场的人都静了一下,纷纷抬头望向苏林,不少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当年苏林季蕊莫琦这段三角恋,在他们班里可算是人尽皆知的。
本来以为苏林和莫琦会就这么定下来了,但前段时间,这两人忽然无端端地宣布推迟婚期,直到现在都还没确定新日子。而苏林今天不仅没带莫琦过来,还主动要求坐在季蕊的身边,联想到他们从前的爱恨纠葛,现在这么样,难免不让人产生怀疑。
面对大家或审视或八卦的目光,苏林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从容地直接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椅子,将自己的位置就这么安在了季蕊的身边。
季蕊低头抿了一口有些凉的茶水,然后轻轻地将杯子搁置回桌面上,也是一派的泰然自若。
男女主角都表现得这么自然,一群吃瓜群众都恨不得拿放大镜去观察,也没从他们两人的脸上寻出点什么暧昧的气息来。
王柳执起筷子,热情地招呼苏林,“你来迟了,就得吃我们的残羹冷炙了。
“没事,这不是还有很多菜么?”苏林无所谓地笑笑,他本来就不是奔着吃饭过来的。
王柳主动开了话题,道:“听说下午陆师兄会在学校的大会堂有个演讲,到时候咱一起去听听,好好琢磨下人家的成功之道。”
“人家可是跨国企业CEO,再怎么琢磨,也不是我们这等凡人仰望得起的。”另外一个男生嘿嘿笑着应了一句。
“所以说活该你现在还是个卖车的,多听听成功人士的分享,没准你就是那个买车的了!”
“哈哈,班长,你还是先凑够你的首付车款再给我灌鸡汤吧!”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起了玩笑互损着,气氛重新热络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聊天的队伍中。
王柳这么一出,大家对苏林和季蕊这边的注意顿时少了很多。
季蕊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顾明熙,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筷子,垂着眸子沉默地坐着。
他的脸上近似于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探过身,轻声问:“……是不是觉得无聊?”
顾明熙动了动身子,转头看她,半响,才点点头,
“姐姐,我们……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他努力忽视坐在她另外一侧的男人,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淡。
来这里之前,顾明熙想过只要能呆在她身边就好,可是这个男人一来,他马上就感觉到了浓重的威胁感。
季蕊看了一圈正聊得欢快的同学们,这个时候提出告辞,似乎有点扫兴,她说:“再等等吧。”
顾明熙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些不妥,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季蕊掏出来一看,是林凡打过来的。
她正想接听,旁边不知谁说了个笑话,四下忽然一片哄堂大笑,小小的包厢里盈满了众人的笑闹声。
季蕊跟顾明熙打了个招呼,拿着手机出门接了电话。
包厢外的路逼仄,又是人来人往的,季蕊一边听着林凡的工作汇报,一边朝着那边一个空旷安静角落走去。
交代好后,季蕊挂了电话想回包厢,一转身,就看到了苏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后边的。
苏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灼灼地。
季蕊迟疑在原地站了一会,便举步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没办法,这里是死胡同,而通往包厢的路,也就只有这么一条。
“小蕊……”
他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季蕊却置若罔闻,正想擦肩而过时,却他被猛地拉住了手。
季蕊使力地抽回手,却被苏林轻易地箍住了肩膀,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
他将头轻轻地依靠在她背上,深深地叹了一声息。
她身上的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他想念了六年。
季蕊的身体顿时僵住了,握着手机的手部关节微微泛起了白。
她蹙着眉,冷冷地开口:“松手。”
他却低声地央求:“抱一会好不好?就一会儿……”
苏林的声音很低沉,透着难以捉摸的疲惫。
季蕊愣了下,一时忘了要挣扎。
苏林平常看似漫不经心,仿佛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但季蕊清楚地知道,其实他的自尊心极强,就算明知是自己错了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轻易地低头,更别说会乞求别人了。
空气里静谧得吓人,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苏林紧张地将她搂在胸前,季蕊感觉出他逐渐加重的力气,肩扣随之传来隐隐的酸疼。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奋力挣开时,耳边忽然传来他暗哑的声音——
“我跟莫琦分手了。”
这话成功地让她停住了正欲挣扎的动作。
苏林自顾地自言自语说了下去,
“婚礼也取消了。明天,我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季蕊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雕像似的。
苏林搂着她,因为激动,他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么抱着她,他忽然感觉道无比的踏实,那颗漂浮不定的心,总算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
原来,他的心一直都在她的身上,从未离去。
季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便用力挣开了苏林的怀抱。
她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任何的慌乱紧张,相反的,显得极其的镇定自若。
她悠悠开口:“苏林,不管你怎么做,从你放弃了我们俩的感情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说完这段话,她转身便想离去。
身后的人急急地跟上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板正她的身子,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他狠狠的勒住她的肩膀,眯起眼哑着声道: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分开的那些日子,我总是忍不住想你,想你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会不会已经有了别人?……每当我一想到这,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崩溃!小蕊,我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蕊凝视着他狂乱的眼睛,眸色一片暗沉。
苏林以为她有顾虑,急切地保证道:“我知道,真要重新在一起,你心里肯定有很多顾虑!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季蕊依然沉默着,过了好一会,苏林才听到她冷静的声音——
“过去的已经过去,一切都晚了。”
她掰开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林这会没有再追上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和季蕊看的一部电影,男主人公对自己深爱的女人说:
“忘记你,比爱你更加残忍。”
当时他还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笑,感情无以为继时,选择遗忘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可是现在,他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分开的这六年,他独自穿行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只剩了一身的孤寂与思念。
他想那个男人不是可笑,是因为真的很爱一个人,才宁愿痛苦也不愿意忘记。
那一天,他掰开了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转身毫不犹豫离开。
今天,她用同样的方式回报了他。
相似的情景,调换过来的人。
苏林不知道当年的季蕊是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着他的离去,他固执地不许自己回头,现在看来,那是多么愚不可及的坚持。
他不知道伤自己伤了她多深,只记得那一年她无措的泪眼,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是他当初爱的不够投入,是他让自己与她之间隔了万水千山。
那一年之后,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她的音容笑貌。
她于他的意义大概便是如此吧,不能丢弃,也无法相忘。
所以,他只能回来找她。 一见倾情许我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