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欣玫的办事效率很快，没几天就联系上了季蕊，说那边已经将报告研究过了，做不到完全康复，但至少可以保证不用截肢，再详细的情况还要到那边重新做个全面检查才能确定。

　　这个消息让季蕊大为振奋，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家老两口，对方激动得差点没热泪盈眶，直和季蕊谢个不停。

　　左欣玫帮忙打点好了那边的一切对接工作，到时候人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只是时间刻不容缓，下周一就得动身出国，为了不影响苏林的情绪，季蕊叮嘱徐慧云他们继续瞒着苏林病情。

　　出发的前一天，季蕊早早地吃过了晚饭，一边套着大衣，一边交代正在收拾碗筷的顾明熙道：“明熙，待会我去医院，今天的饭我来送就行了，你不用再过去了。”

　　顾明熙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厨房，将之前已经装好的饭盒提出来，默默站在玄关边上等着她换好鞋子。

　　望着她蹲在地上换鞋的侧影，顾明熙轻声低问，“他们明天真的要走了？”

　　季蕊头也不抬地继续系着鞋带，“嗯，下午两点的班机，到时候我去机场送送他们。”

　　顾明熙的心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犹疑了几秒，还是说出了口：“他这一去……是不是要离开很久？”

　　季蕊被他问得愣住，慢慢地直起身子，抿着唇沉默地点点头。

　　苏家已经做了长期的打算，为了能专心照顾儿子，徐慧云二话不说就去办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续，明天她会跟着苏林一起随行出国，照顾他在治疗期间的饮食起居。

　　季蕊回想起去年在国大门口和苏林重逢的情景，当时的他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再对比他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不由染上了几分惆怅的意味。

　　顾明熙看着她那副忧伤的样子，默默地吃味，“阿蕊，你不会是想跟着一起走吧？”

　　听完他的话后，季蕊淡淡地一笑，“怎么可能？”

　　从他手中接过饭盒，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明熙失神地望着那扇被她关上的大门，神色寂寂的。

　　也许，他们的爱再也回不来。可是她依然关心着他，心里永远都有那个人的位置……

　　到了医院，季蕊见到病房里只有正在收拾东西的徐慧云，苏林却不在里边。

　　听到开门的声音，徐慧云赶紧迎上来，满怀焦虑地告诉季蕊，他们还是没能瞒住苏林，最后仍是让他从医生那了解到了实情。

　　徐慧云叹了一声，忧心忡忡地：“这可怎么办啊？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呆了大半天，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真怕他明天不肯上飞机。”

　　季蕊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别着急，我去跟他谈谈。”

　　住院部下面有个庭院，是病人休闲散步的场所，季蕊四处张望了一圈，很快在一丛灌木后找到了苏林的背影。

　　他正仰望着天空发呆，双肩无力地耷拉着，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低落。

　　季蕊，定了定神，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后。

　　她弯下了腰，在他耳侧柔声地提醒：“苏林，你该回房吃饭了。”

　　他的神色未动，仍是那副惘然若失的样子，眼底一片黯然无望。

　　季蕊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他的轮椅后，陪着他一起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声音缓慢而沙哑，“为什么要瞒着我？”

　　季蕊的心头一沉，轻声解释道：“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们只是觉得，你不知情的话会更有助于病情的康复。”

　　苏林慢慢地转头看向她，扯了扯唇角，“……是吗，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病人的心思总是特别的敏感，没有人比他清楚自己的身体，虽然父母瞒着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能从母亲偶尔发红的眼睛猜出了些端倪，只是并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季蕊哑然地凝视着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了。

　　苏林忽然低笑起来，带着无尽的心酸和自嘲，“如果我一早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会再那么缠着你……没有了脚，我就是个废人了，下半生都会在轮椅上度过，这样的我只会拖累你，还有什么资格跟你……”

　　“你不要这么想！”季蕊打断了他，语气坚定对他说道：“如果你真的没了腿，只要你想，我们可以马上结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苏林闷笑了声，嘴角扯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这是你的同情吗？”

　　季蕊专注地瞧向他，应得坦然，“不是，因为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她绕到苏林面前蹲下来，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要觉得自己是累赘，也不要认为自己这辈子毁了，就算真的没了腿，你能做的事情依然很多。而且那边的也说了，你的腿……是可以康复的。”

　　她的语气很笃定，没有用也许，有几率，很有可能这种不确定的词，而是直接断肯定他就是可以康复的，因为，她就是这么坚信着。

　　苏林回视着她，眼里渐渐蕴起了一丝亮光，“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吗？我听妈说，重新站起来的成功率连一成都不到……”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季蕊毫不犹豫地肯定道，“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俩一起考X大吗？当时的录取率比这还要低得多，但我们还是成功考上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那少部分人里的一个。”

　　苏林凝神看着她，静默片刻后，他抬手拨着她的发丝，慢慢地笑起来，“有了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段时间她忙前忙后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他全都看在了眼里，那家机构他也了解过了，不是有钱就能去的，即使有关系也不一定能排得上队，她的父母做了一辈子老实本分的家庭教师，哪里会认得那么厉害的人？除了她，他也想不出有第二个人。

　　季蕊见他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更牢地握紧他的手，两人面面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他们无需多言，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彼此心情，就算再也回不到过去，但曾经一起走过的岁月，都成了维系彼此关系的重要枢纽。

　　即使不是爱人，但至少，还是可以作为朋友，继续关怀。

　　回家的路上，季蕊接到了莫琦的电话，她从徐慧云那都听说了苏林即将出国治疗的事，想了解下详细的情况。

　　听完季蕊的陈述后，莫琦的心情总算亮堂了点，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季蕊，如果时间回到你和苏林重逢的那一天，我没有纠缠不休，你也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你会愿意和他和好吗？”

　　季蕊答得不假思索：“现在讨论如果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什么意义了。过去的事情就让过去吧，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又是一阵沉默，莫琦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幽幽地轻喃：“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虽然他的出现是个错误，但是……我还是想把他生下来……”

　　季蕊停顿了几秒，回道：“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莫琦咬了咬唇，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但我终究欠了你们……如果你觉得这个孩子碍眼，要我去打掉我也……”

　　“不用，”季蕊打断了她的话，“这个孩子留还是不留，全看你自己的意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莫琦握紧了手机，任眼泪滑过自己的脸颊，颤着声音回到：“谢谢你……季蕊……”

　　机场的入关处。

　　徐慧云看了眼时间，低下头，斟酌着语气对问坐在轮椅里的人，“苏林，也许小蕊有事耽搁来不了，要不我们先进去吧？”

　　苏林稍稍抬头张望了下，还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放在扶手上的手略略一紧，面色黯然地垂下眼眸。

　　拨开熙攘人群里，季蕊总算找到了那对母子，匆匆奔过去，气喘虚虚地解释道：“抱歉，半路塞车堵住了……”

　　苏林怔怔地看着她，半响，释然地笑起来：“没事……你来了就好……”

　　他很快注意到紧跟在她身后的顾明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等季蕊逐渐缓过气来，两人却都没了声音。

　　来之前，她其实已经拟好了告别的话语，可真到了跟前，所有的心绪全一下子全部梗在了喉间，竟吐不不出一个字来。

　　苏林仿佛有感应似的，故意逗着她问道：“怎么，是不是不舍得我走了？”

　　季蕊仍是静静地凝望他没说话。

　　苏林笑了起来，“你现在挽回我还来得及，等我的腿治好了，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季蕊静默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

　　苏林愣了愣，她酝酿了半天要说的话，竟是跟自己道歉？

　　他失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傻了，你什么时候对不起过我了？”

　　季蕊的心里有些发酸，微红了眼眶，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一见倾情许我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