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渝坐下后,开始分卷宗,萧君正挨着父皇坐下,陪着他一块检阅,萧成渝起先的心情是有些激动的,想亲眼看看自己选的这些士子有多大能耐,结果他越看越气,气的差点把卷子撕了。
萧成渝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气死朕了。朕问扭转户部亏空一事,一个个胡言乱语,都写的什么名堂?”
众人不敢言语,唯有张甫之抬头好奇道:“圣上,士子们都说什么了?”
萧成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下,然后说道:“有个白痴,和朕说朝廷没钱,那是赋税不够,多加些税便是,他也不动动他的猪脑,若是能随便加税,朕岂不是昏君?”
张甫之拱手道:“圣上爱民,乃是大梁明君。”
萧成渝一摆手,“猪脑好歹是还算脑子,这边的就更离谱了,你们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岭南多匪,匪多豪富,朝廷派大军剿匪,得其财,斩其乱,造福一方,填补国库,此乃一举两得之大计……这还是最可笑的,竟然还有人让朕去寻宝的,说东海有仙岛,传言岛上宝藏无数,可令兵部造战船,出海载宝而归,可享用千秋万代。”
这回,连张甫之了乐出了声,“此子兴许考试之时还未睡醒,做梦呢。”
萧成渝气的坐在那里说不出话,萧君正倒是比他父皇有点耐心,这些士子着实可爱,想象力天马行空,符合孩子心性。
试卷分为两份,原卷由礼部收好后直接转承内阁,另有一份由司礼监抄录送到了翠柳宫,翠柳宫的周若彤看了一个时辰后,也是快要崩溃。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丢出了几份卷子,怒道:“字迹潦草不堪,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儿,气死本宫了,让那写卷之人喝一壶墨水去。”
冯保保作势就要传旨,被春华拉住,“冯公公,您没听出来娘娘说的这是气话吗?”
冯保保无奈的摇了摇头,周若彤一挥手,问道:“保保,宗养才人呢?”
冯保保低声说道:“宗大人病了。”
周若彤更火了,“他早不病晚不病,这个节骨眼上生病,莫不是故意为之。”冯保保赶忙说道:“要不然,奴才派人把宗大人叫来?”
周若彤一摆手,不耐烦道:“算了算了,看到他就心烦。”她一推这些卷子,说道:“本宫不看了,看着恶心,等内阁那边选出来一部分,本宫看他们选好的。”
…………
内阁这边,萧成渝也懒得看,等着张甫之他们选出好的自己再看,不然他觉得看这么多,自己会被摧残成一个傻子。
张甫之抽出一张卷子,说道:“圣上,这份可以看看。”
萧成渝接过一看,笑了,“这不是褚仁杰的么。”他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说道:“此子倒是真有才学,他主张减税,借此赢得民心,然后趁机颁布法案,重新丈量全国土地,人口,由户部总计,然后重新分配田地,按照亩产收税,避免地主兼并,同时打开与蛮国的通商之路,倒是好法子,奈何此举绝非一日两日便可成功的,许多手段朕和若彤早已在做,至今不见成效。”
张甫之抚着长须说道:“圣上,凡事不可只看眼前,功在千秋后,亦是造福后人,大梁方可千秋万代。”
陶言冷笑道:“大学士倒是举贤不避亲。”
张甫之回怼道:“有才便是,何管亲疏?”
萧成渝打断了他们的拌嘴,问道:“林昌黎是怎么作答的?”张甫之翻了一会儿,双手捧上,说道:“方才便已所见,卷宗上的答案,还和以前那会提出的为政举措差不多。”
萧成渝看了一会儿,“多是在吏治改革上,他毕竟现在九卿待过,又去了刑部,多少了解官场,还是这样好了,若是拔擢他为本次第一,对士子有些不公,武英殿不是修好了吗?让司礼监传个旨意,让他去武英殿任职吧。”
张甫之说道:“圣上英明。”萧成渝转而对思想开小差的老头子陶言说道:“武英殿不能只有他一个,陶尚书,委屈一下你了,你也去武英殿领个协办大学士吧。”
陶言一个哆嗦,他听清楚了萧成渝的话后,激动的跪在地上,高声叫道:“老臣谢主隆恩。”
一边的胡世海心中有些疑惑,圣上要让林昌黎做大学士之一,这早有耳闻,但什么时候传出了要让陶言入内阁的?难不成是一时兴起?
“圣上,这里有份考卷,还请圣上过目。”
张甫之说着,又双手捧上一份考卷。萧成渝接过一看,是一个叫叶方的人。萧成渝眉头皱起,这个叫叶方的,让他很不爽。
冯保保自打接管部分暗卫以来,当真是尽职尽责,自诩宫中守卫圣上娘娘安全的一等奴才,自然不会放松对某个宫殿的某个娘娘的监视。
昨晚,某位娘娘出宫了。
虽然只是在湖畔小聚,两人在酒肆畔谈论的每一句话都被藏在暗处的暗卫记录了下来,就连不足半个时辰的功夫娘娘笑了三次这样细微的表现,都被转承上谕。
这让萧成渝很不开心,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明面上的女人。
“这个,朕就不看了,给些路费,让他回家去吧。”萧成渝一摆手,随意道。
众人吃惊,张甫之更是激动的大喊,“圣上,此子大才,如何不看?我大梁开科举,便是选才为贤,圣上这是何意。”
萧成渝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只是愤怒的走出了宫殿,随侍的左权赶忙跟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萧成渝在恼怒个什么?
陶言刚入内阁,自觉风光,虽然是林昌黎的副手,但他是以刑部尚书的身份拜入内阁,论官衔,不比林昌黎差,官衔不差,权力也不差,他自诩好好经营,还是能够赶跑林昌黎的。
如何好好经营,这是一门学问。
官场经营的首要学问,不是做事多勤快,而是看你会不会拍马屁。
陶言接过了卷宗,想看看考卷上有没有可以曲解的地方,最后能够从字里行间中找到一些影射朝局或者圣上的罪名,然后把他丢刑部大牢里,反正刑部归自己管,要死要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陶言读完后,确实震惊于此子的才华与傲气,但在礼部打磨多年的他,极为擅长曲解语句,他正准备安排一个侮辱朝局的大罪,冷不防瞥到了第三张卷子上的那四个字——不可削藩。
陶言打了个哆嗦,虽说那胖子这两天怠工的厉害,但保不准他突然就冒出来,陶言赶忙放下了卷子,心中直呼烫手。
萧成渝走到了御花园,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烦闷。近来,宫中大小事宜,都让他焦头烂额,尤其是崇文馆那场刺杀后,更让萧成渝心寒。
非愤怒,而是心寒。
同为太祖皇帝的后代,萧成渝自诩无论历朝历代,自己都能算得上是明君,绝不愧对天下苍生,那你们还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成渝转而望向了西边的倾月殿,神色更为复杂,双方的政治联姻,对彼此都有好处,但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让萧成渝很苦恼。
左权作为御膳房起家的大厨,嗫嚅了许久,想到了娘娘时常说过的话,心情不好的时候,没什么是不能一顿美食解决的,如果有,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是你没吃饱,第二是你做的不好吃。
左权轻声问道:“圣上,要不要吃些东西?”
“吃你个头!”萧成渝骂道,左权一缩脖子,心想娘娘说的也不全对嘛,萧成渝转而背对着左权,冷冰冰的说道:“你去内阁传旨,让张甫之他们几个好好阅卷,那个叫叶方的……给他个第三,然后让他准备殿试。”
“奴才遵旨。”
…………
周若彤盯着面前的考卷,脑袋疼的慌,春华不知道从哪整来的一只烧鸡,闻着味道,不像是宫里的,因为宫里的没这么好吃。
她把烧鸡摆在了周若彤面前,惊讶发现娘娘在烧鸡的诱,惑下竟然不为所动,春华悲哀的想,娘娘你变了。
周若彤摊开了一张抄录好的卷子,指着卷子说道:“春华,你也瞅瞅。”
春华笑道:“娘娘这是难为我了,春华虽然懂些字,但不懂这些文章啊,策论啊,大道理啊,您给我看了,我也……”春华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看,叫道:“怎么是他?”
周若彤揉了揉眼睛,说道:“这是我那个好弟弟的,所以本宫也愁啊。”
一幕幕往事勾上了心头,春华想起了柳姨娘,想起了周若兮,想起了那个庶子二世祖,她以为这些都过去了,但仅仅一个名字就全出来了,她本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尚且记忆犹新,那娘娘呢?
春华看了一眼周若彤,饶是她,跟着周若彤这么多年,两人只有主仆之名,没有主仆之实,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周若彤一咬牙,把卷子揉了揉,说道:“保保,你给大学士那边传句话,就说周子峰的卷子,不用顾及本宫,让他决断。”
冯保保乐了,他轻声问道:“娘娘究竟是说反话还是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周若彤生气道:“你听不懂本宫讲话?”
冯保保当下告罪,“娘娘恕罪,大学士的脾气您也是知道,不用娘娘说,他自会秉公办理,但若娘娘让奴才传了这么一句话,大学士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阅卷了。”
周若彤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你说的对,就让内阁看着办吧。”
想了一会儿,周若彤又说:“你今天出宫一趟,给宗养才通个气儿,过两天华盖殿修好了,让他拾掇拾掇,入阁吧。”
冯保保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自己猜的没错,他心中苦笑,宗大人,是福不是祸,您可要稳住啊。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