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局势,自王兴被三老三公之一的祁连山开除教籍后,变得愈发的诡谲起来。周若彤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自打北商南进后,她在江南一直静观其变,等的就是这样一场机会。
“鱼不大,蹦跶的不够厉害,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周若彤将鱼拖上岸后,顺王这才惊觉,这是一条重达七八斤的大鲤鱼。
“娘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周若彤莞尔一笑,“三老三公这些年背着朝廷搅乱江南局势,真当朝廷不知么,他们既然想乱来,那本宫索性给闹个更大的乱子。”
望着周若彤,顺王觉得有些害怕,这个女人疯狂起来,估计要搅得整个江南天翻地覆。
他想起了昔日的京城,好在,那时候是两个女人发疯,江南,毕竟只有一个。
“这么说,现在你就是一枚弃子了。”雨神寮内,白纱浮动,撩开一角,是女子的素颜。
“我也是全无办法,一着不慎,便被周若彤咬住,现在祁连山动了杀机,正教那边,我是去不了了。”王兴显得颇为无奈的说道。
女子望着王兴,这个男人他们相识数年,少见他有如此作态,想来这一次,他栽的跟斗不可谓不大。
“我便只问你一句,正教是你做主还是他三老三公做主。”
王兴抬起了头,脸上的刀疤通红,“娘娘以为呢?”
那素纱女子顿时露出了嫣然的笑容。
金陵周府内,文士的羽扇轻摇,朝下耷拉着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生,这江南又是闹得哪一出啊?”那周府主上问道。
羽扇停下,文士望向那主上,恭敬的说道:“宫里来的那位娘娘,是谁人都小瞧不得的。”
“以先生所见,当下,我等该如何是好?”
“三老三公之中,以他祁连山最末,其后是余沧海。至于那三公之首,先皇帝师朱明,此人神龙见尾不见首,着实小瞧不得。”
“先生的意思是,我等先静观其变。”
“正是。”
秦淮河畔,有画舫停留,夫子庙内,灯火通明,河水倒映出两,岸的繁华,远处的喧嚣被哗啦的水声所覆盖。
入夜后,灯火逐渐暗淡,河边倒垂着的杨柳细支飘摇,水面上蒸腾起袅袅的白雾。
白雾氤氲,渐渐地漫上甲板。爬上了船舱的窗户。
窸窣一阵声响,搅得白雾一阵晃动,隐约间,有道黑影划过。
“嗬——”
祁连山自噩梦中惊醒,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渍,干瘦的胸膛来回的扩张着,显然吓得不轻。
他自床上坐起,身边那全裸的香香也睡眼惺忪的爬起,两只细手像蛇似的自他的后背攀上了他的双肩,“老师做噩梦了。”
祁连山将头上的汗水抹去,刚欲说话,只见船舱内的大门们被猛地撞开。
氤氲的白雾涌了进来,穿过白雾,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祁连山大口的吸着凉气,张大了双嘴,但口不能言。
被子猛地被掀开,刺啦一声,大刀撕裂了被褥,白白的棉絮像雪一样在蒸腾的白雾中纷飞。
“好胆!”
一声暴喝传出,在棉絮中探出一条佳人的细腿,透过打开的门户洒进的月光让那条纤细的美腿显化出细腻如玉般的光泽。
来者来不及欣赏这如玉的美腿,因为足尖刚好踢在他的胸膛上,他倒飞了出去。
女子拉来一袭白纱罩在身上,赤脚而出,身轻如燕。她正是燕燕。
两人一道奔向了船舱之外,床上的二人这才反应过来。祁连山捏尖了嗓子,大声尖叫道:“常遇春何在。”
很快,船舱外响起了脚步声,和无数的嘈杂声。
一炷香后,声音逐渐退了下去。
如河两,岸的潮波,来的快,去的也快。
白雾彻底的散去,常遇春和燕燕一道自门外走了进来。燕燕的脚尖轻点,如同一只小雀一般飘落到了床上。她一个翻身,顺手拉过了那被撕成两半的被褥盖住了床上三人。
常遇春躬身道:“贼人武艺高强,又是蒙面,让他逃了去。遇春必当查实贼人身份,亲手将他缉拿。”
祁连山的神色已经逐渐的恢复了平静,他那稀疏的剩不下几根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用去查了,那是王兴无疑。”提到这个名字,祁连山开始动了怒,他的手猛地敲在床板上,“他那刀疤,老夫看的分明。”
常遇春原想着替王兴辩解几句,被老头子这么一说,顿时不敢多言。
“没错,王兴在入正教前,曾在江南城外做过匪寇,在江湖上,也有大刀王兴这样响亮的名号,必定是他无疑了。”香香也添油加醋的说道。
“船上戒备森严,他是如何不声不响的潜入进来的?”燕燕没有附和香香,也没有反对她,只是冷冷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祁连山的脸上顿时罩起了寒霜,那布满阴翳的双目中入船外那秦淮河水一般冰凉。
“毕竟,他做过正教的教主。”
常遇春见祁连山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他的心里发寒。
“属下知道怎样做了。”
当夜,画舫下的秦淮河水被鲜血染红,直到第二日,都未散去。清晨早起的洗衣女受不了水面上哪浓重的血腥味,扶着青石板在河边呕吐。
小巷中,田文清扶着一个黑衣蒙面的汉子,那汉子将蒙面的黑布撤下,掏出烟杆,猛抽了两口。
烟雾自鼻腔中重重的喷出,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因为面部的耸动而扭曲,像是一条蛇。
他抽罢烟,将脸上的刀疤撕下,丢在脚下重重的踩了两脚,“他妈的,什么苦差都轮到老子头上了。”
田文清耷拉下的肩膀耸动了两下,对此,他并不打算发表言论。
彭忠骂完,猛地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一口鲜血,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胸口,“没曾想,那床上的小娘们儿这样厉害。”
“总不能小瞧女人。”田文清将彭忠扶住,让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体上,“小瞧女人总会吃亏的。”
“不过还别说,那小娘们儿生得真是精致,尤其是那双细腿,啧啧啧......”
“你吃的亏还不够。”
第二日一早,祁连山便下船了。
祁连山去了文庙圣地,自打钦差宗养才重新收回应天府后,正教徒众便将总坛搬倒了文庙这里,一来正教本就奉夫子为圣人,二来,戍守此地,也好贴身保护祁连山的安危。
祁连山下船,众多弟子在岸旁跪拜迎接。祁连山先去正厅参拜了夫子像,亲手上了高香,然后望着那无数弟子,他叹了一口气。
孔庙圣地,总是不好见血的。
祁连山以雷霆手段血洗了正教,其中凡是与正教教主王兴亲近者,无一例外全数失踪,只是几天后,秦淮河中总能发现泡烂的尸体。
周若彤仍旧和顺王坐在褚府花园内的那处池塘旁钓鱼,闻之此事后,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娘娘,现在正教内乱,是不是该我等出手了?”
“内乱?”周若彤反问道:“祁连山屠戮王兴亲信,可见王兴反击了。正教虽说借的是三老的威名,但毕竟是他一手创立,他怎么可能没有反击的手段。这个男人能沉得住气,必定图谋不小。”
“那娘娘的意思是?”
“三老之中,不是余沧海和朱明都还未现身吗?”说着,周若彤收了杆,重新串上鱼饵,再次甩了出去。
对于祁连山大肆镇压正教徒众一事,姑苏长春观中,传达给祁连山的消息只有一个字——蠢。
姑苏另外二位二老震怒后,祁连山逐渐收敛了些。
几日的功夫,正教的核心弟子,已经被杀了有近六百余人。皆是当年跟着王兴的第一批老人。
王兴在城外一处隐秘之地亲设祭坛祭拜,他双目含泪,“是我对不住各位兄弟。”
黑甲望着王兴那哀恸的神情,对身旁的素纱女子说道:“既然不是王兴所为,谁敢跑到祁连山的画舫上去杀人。”
“女人的胆子总是很大的。”
黑甲沉默不言。
姑苏城内,余沧海拄着拐杖,在朱明的身后立定。
“此事,只怕又是周若彤的手段了。”
“当下大局在前,我等不宜和她死拼。但此女颇为棘手,留在江南却是祸患,相王那边,有消息没有。”
提到相王,那三老之首的先皇帝师朱明显得颇为不满。
余沧海说:“相王捎来口信,说是事情好办,只是他需要请个人去京城。”
“谁?”
“泰山王萧克定!”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后,朱明长久的不说话,显然,他在沉思,在权衡此间的利弊。
“余老,稍后我写一封信与泰山王,你遣人送去吧。速度要快。”朱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萧克定只会帮我们一次,朱老,此事三思啊。”余沧海显然有些不愿意将萧克定掺和进来。
朱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当下的首要问题,是她周若彤太过棘手。杀也杀过了,杀不掉。只能想办法弄走她。”
“毕竟只试了一次,可以再试一次。”余沧海的双目中露出了厉色。
“还是送信吧。”朱明转身望向余沧海,“除非你想让萧成渝将河南郡的十万大军调过来。”
余沧海听罢,还想坚持自己的看法,“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他萧成渝愿意为了她搅乱天下?”
“以前,我也不信。帝王心术,平衡为首。但是不要说他萧成渝了,就是他父亲,当年为了昭云贵妃,也没少干蠢事。父子二人一个脾性,不然,你以为他调石敢当戍守河南郡,是打算干嘛?”
余沧海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便听你安排吧。”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