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刀收剑,一气呵成,绝无丝毫的拖拉。
萧成渝喘了一口气,左臂上不断的有鲜血冒出,一根黑色的箭翎刚刚穿过了左臂的袖袍射在了墙上,箭身有三分之一没入了墙体,可见这支箭的杀意有多足。
萧成渝冷冷的望着两人,寒声道:“就这样放弃了?”
持剑的老人露出了惨淡一笑,“事先想过圣上会很难杀,不曾想会这样难杀。我等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一辈子,难得的冒个头,最后一单买卖还是这样的惊天动地,日后若是有史官写那《刺客列传》,想必我等也该榜上有名才是。”
萧成渝笑了,“好心性,但若真有人治史为刺客列传,也该知晓尔等姓名才是。”
老人收剑而立,胸口的鲜血不断的往外冒,他脚上的草鞋旁已经积压了一团血水,他站在血水当中,镇定自若,语气平静,“圣上可愿听我等叛逆的最后遗言?”
“讲!”
“大梁有无名氏,擅使剑,少凶狠,为人好义,刺杀皇帝未果,自尽。”说罢,他横剑在手,猛地一抹脖子,噗嗤一声,血花飞溅,然后跪倒在地。
萧成渝摇了摇头,他扭头望向另一边的草帽刀客,比之老者,刀客没有什么遗言,很果断的横刀在手,用力的划开了脖颈,血箭飙出,倒地不起。
萧成再在摇了摇头,剩下的两名持剑的黑衣刺客彼此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各自对着对方果断出剑,贯穿了各自的胸膛,相对而死。
萧成渝叹了一口气,杀人果断,自杀也果断,这是真刺客。
哐啷一声,门板子被人踹飞,最先冲出来的竟然是宗养才,他手持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长剑,一冒头就闭着眼睛胡乱挥舞,“乱臣贼子,胆敢行刺圣驾,杀,杀杀,杀杀杀!”
估计是手里的剑太重,宗养才胡乱挥了一气,很快就气衰冒汗,萧成渝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是照你这个法子来救驾,你还没救得下朕,你倒是先被人砍死了。”
宗养才见到萧成渝安然无恙的站着,立刻喜上眉梢,匆忙跪地叩拜,“臣宗养才救驾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第二个冲出来的竟然是周霖宜,别看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跑的倒是挺快,他见到萧成渝还好好地,喘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哗啦啦的大部队到了,萧保梁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齐王顺王,相王则一时没了踪影。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圣上治罪。”
萧成渝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说道:“都起来吧。”宗养才起身上前,看到了撕裂的龙袍,和不断冒血的左胳膊,宗养才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大叫道:”快传太医。”
“叫什么!”萧成渝不满的说道:“传朕旨意,禁军各自归位,不得惊扰考场清静,违令者,斩。”
萧保梁想劝圣上先行回宫,但萧成渝说的坚决,只得无奈的一挥手,禁军匆匆散去。宗养才担忧的说道:“圣上,您这伤?”
萧成渝摇了摇头,说道:“无碍。朕问你,太子殿下无恙否?”
顺王说道:“太子殿下在前院,有暗卫保护,臣已派人知会宫中,再调暗卫高手和禁军前来。”
萧成渝点了点头,说道:“让暗卫过来就行了,禁军不用再调,恐惊扰百姓。”萧成渝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说道:“这些人的身份,就交给北镇抚司和司礼监去查,若有必要,暗卫全部归尔等差遣,务必给朕查出来这都是谁的人。”
“臣领旨。”
顺王带人走后,萧保梁起身上前,萧成渝问道:“暗中还有刺客,可查出来了?”
萧保梁苦涩道:“臣无能,请圣上治罪。”
萧成渝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怨你。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便是朕也没料想到。你带人严加看守此处,另外派信的过的人回宫,务必保证宫中安全,让田文清和彭忠跟着若彤和湘沫,务必寸步不离,另外宫中剩余暗卫,在朕回宫前,全部交给冯保保,他知道怎样办。”
“臣领旨。”
没多久,宗养才捧着金疮药来了,身后还跟着李欢,李欢的手上牵着太子萧君正,萧君正一冒头,看到遍地死尸,吓得脸色惨白,周霖宜一把拉住萧君正,用手蒙住了他的双眼,“看不得,看不得。”
萧成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李欢说道:“你速速回宫,给朕取一套新衣服来,动静不要太大。”
李欢领旨后立刻骑马而去,萧成渝握着左手,脸色颇为苍白,他朝宗养才和周霖宜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立刻会意,带着太子和萧成渝重新回到了崇文馆。
萧成渝坐在凉亭内,他取来了金疮药,没有要别人帮忙,自己给自己处理了伤口,然后又用纯白的纱布包裹好了伤口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萧君正吓得脸色惨白,微微的有些哆嗦,也不怨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萧成渝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回宫去吧。”
萧君正摇头,“我要跟着父皇。”
萧成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随行内侍把太子殿下领下去,显然萧成渝有些话不想过早的被儿子听到。
此刻,凉亭内站着的有宗养才,有齐王,还有周霖宜,对于周霖宜也在,齐王和宗养才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消息还是人家传递的。
萧成渝拍了拍石桌,说道:“坐。”
众人有些不敢落座,萧成渝扫了一眼,大家这才坐下,但也只是屁股挨着石板凳的边缘,等着随时站起或跪下。
萧成渝首先对宗养才说道:“你反应不错,若是再晚来一会,朕可能真的就危险了,该赏。”
宗养才赶忙起身,苦笑道:“圣上天护,非臣之功。崇文馆科举春闱,由臣与礼部主持,发生此等忤逆大事,乃臣之过,臣请罪。”
萧成渝摇了摇头,“此事不怨你。朕知晓非你之过,你莫要自责。若是真的过意不去,稍后尽心主持科举春闱,给朕多挑几个人才,便是了。”
宗养才点了点头,重新坐下,这回坐的踏实了些。
萧成渝望向齐王,问道:“成风,你一直与相王待在一起,有些话,当着顺王的面,朕不好说,朕遇刺时,相王作何反应?”
宗养才瞥了一眼周霖宜,萧成渝和萧成风是亲兄弟,打小关系好,当着他俩的面说这些话,证明没把两人当外人。
萧成风想了一会,反问道:“皇兄是怀疑相王?”
萧成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还谈不上怀疑,只是朕好奇,想知道那胖子在听到朕遇刺的时候,是作何反应。”
萧成风低下了头,仔细回忆刚刚的场景,说道:“先前混乱之际,我心忧皇兄安危,并未留意相王,倒是好像听到相王吹响了一声口哨。”
宗养才也脸色难看的说道:“臣也听到了。”
萧成渝的目光寒冷起来,吹口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要看吹的人和吹的时间与地点,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周霖宜这时开口了,“圣上,臣觉得,此事与相王应该没有关系。”
宗养才有些惊讶,没问你,你倒敢说话,看来先前和皇帝一番交谈后,这个有罪的老丈人隐隐有启用的苗头。
萧成渝问道:“何出此言?”
周霖宜想了想,说道:“臣当年与相王同朝为官,乃是相王门下,深知此人做事深谋远虑。圣上提防相王,相王自己心中也是知晓。今日有贼子敢在崇文馆行凶,如若真有不测,那谁的嫌疑最大?自然是相王的。相王如今江南道折损大军,根基已毁,全指望京城,更何况如今六部还未整合,他没这个胆子,也不会这样愚蠢。”
萧成渝想到了先前那必杀的第三箭,萧成渝当时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结果第三箭却射偏了,如果是刺客在慌乱之间失手,倒也说的通,但萧成渝先前感受过那两箭,慌乱间失手的可能性不太大,八九是被人所阻。难道相王不是要杀朕,而是要救朕?
萧成渝有些想不明白。
萧成渝就问道:“现在没有外人,你们三个说说,此事可能是何人所为?”
三人都不说话,开玩笑,行刺皇帝这么大的罪名,诛九族都不为过,没有证据,谁敢乱说。
萧成渝望向萧成风,兄弟二人一向同心,又是自家人,说起话来自然无所顾忌,萧成风低下了头,说道:“皇兄不用看我,打小我就不擅长这种事情,我真猜不到是谁。”
萧成渝望向宗养才,宗养才苦笑道:“圣上,此事臣不好乱说。”
萧成渝说道:“朕许你乱说无罪。”
宗养才无奈道:“圣上,若论嫌疑,此次参加科举的都有嫌疑。崇文馆是工部建造的,西院设防,显然对方熟知崇文馆的构建,要查,工部得查。此次科举,臣以礼部主事,准备了数月之久,大小事项,一律亲为,臣和礼部呀脱不了嫌疑。若说最大的嫌疑,还是往来士子,毕竟五湖四海,谁也说不清楚。”
萧成渝一摆手,寒声道:“士子坚决不能查,甚至不能走漏消息,一旦盘查士子,这场科举朕就算白弄了,试问以后科举春闱,谁还敢赴京赶考?”
宗养才没有说话,皇帝说的在理。
萧成渝转而望向周霖宜,问道:“先前你让朕提防相王顺王,此事,你又如何看?”
宗养才听到周霖宜让萧成渝提防相王顺王,心想您不愧是和大学士待久的人,倒也什么都敢说。
周霖宜也苦笑道:“圣上,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早已不再过问朝局,此间勾心斗角,权利倾轧,草民也不敢妄言啊。”
萧成渝恼火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朕自己查。”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