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回京之事,在小范围的圈子里确实引起了轩然大,波。石敢当不止是塞外统兵的实权将领,还是兵部的左侍郎。
塞外统兵将领,这不足为怪,大梁每代皇帝都会重用一位实权将领,很久以前,是老李家,之后是老田家,再之后是秦家。四大公爵衰败之后,现在轮到了庶民出身的石敢当,也是风水轮流转,更何况从上上上代皇帝孝宣皇帝开始,大梁重文轻武的习俗已经成为了惯例,石敢当这个大将军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同样的,兵部左侍郎这个职位,属于中枢一等高,官要员,看似显赫无比,但是大家都知道,太祖皇帝自立国起,就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为了吸取大明灭国的教训,特意把持着兵权,沿袭当年的大明朝六部制度,想当年太祖皇帝还是明朝的兵部尚书哩,自然不会让兵部真的掌握实权,所以这石敢当的左侍郎,就更显尴尬了。
两样职务,对大梁朝局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但两样职务放在一个人身上,这就有些夸张了。
兵部管着兵,那就是真的兵部。
萧成渝敢放兵权给兵部,胆子真的很大。
石敢当回来的第一天,就去了兵部衙门点卯,象征性的和手底下的各位郎中员外郎寒暄了一番,然后穿着文官朝服,沿着东西两侧的甬道,六部堂官的值房,挨家挨户的拜访。
兵部左侍郎拜山头,算是今年堂部破天荒的头一遭。见着了石敢当,不管是陶言还是杜明,又或是董立本顾之章,心里都老大不是个滋味儿。
他们出身富贵,却也要寒窗苦读,从底下一步步的往上爬,历经改朝换代,勾心斗角,风风雨雨,才有了今天这个位置,而石敢当不过是七年前的一个领头造反的贱民,跟对了人,官拜大将军,领兵部左侍郎,就是打磨二十年的相王好不容易登上了宰辅的位置,见着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这让这群老儒生如何能够不唏嘘。
心里再如何不满,但大家都捏着鼻子认了,皇帝放了兵权给兵部,明显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对于这帮大将军们,就是这些位居高位的大员们心里妒忌,也不敢多说什么。
相王从值房里走出,然后让宰辅衙门的小厮们跑着去通知几位尚书,宗养才人在外面,拉着杜明在崇文馆看东看西,杜明乐得高兴,一来便服出来,早有懂事的富贵士子提前安排妥当,该送礼的送礼,该收礼的收礼,两不耽搁。二来天天在衙门里坐着,不吭不响,闷声大发财,也不是人家工部尚书的脾气。
出来一趟,走南闯北,逛东逛西,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收点小礼,杜明打从心眼儿里感激人礼部尚书。
结果,两个在外头视察的尚书也被叫了回去。
值房里头,相王的黄花梨木大长椅,上面放着软软的靠垫,底下还有的方角的垫子,相王舒舒服服的躺在黄花梨木椅子上,两只脚平伸着,丝毫不像是在衙门开堂办事的宰辅大人。
五位尚书两边排开,户部不在,是以左右对立的头首位置,只有董立本一个,这让董立本很开心,他朝上首的大黄花梨木的椅子看了一眼,眼神有些狂热,努力一把,争取换张椅子,他心里这么想。
宗养才老神自在的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杜明和陶言挨着他一块坐下,相王抬眼瞧了一下,心想这宗养才真的是好本事,挖墙脚的功夫还真他妈一流。
相王心中腹诽,并不表现在脸上,他懒洋洋的望向胡世海,然后说道:“今儿个召集大家来,也没其他什么事儿,这不是兵部的左侍郎回来了么,人大将军在塞外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吃风屙屁,当真是辛苦的不得了。我寻思着,人回来了,大家伙都是一个衙门的,是不是做个局子,一快吃上一顿?”
五位尚书连带一位宰辅做局请一个左侍郎,这可是登天的面子,作为石敢当的领头上司,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他抬眼轻声的说道:“宰辅大人贵为六部之首,石敢当虽说劳苦功高,但毕竟还是个侍郎,宰辅大人领头做请,是不是太抬举了些。”
相王抬手摆了摆,说道:“胡尚书,说这话就客气了不是!现在是人年轻人的天下,由不得咱们这些老家伙不服老不行啊,人家劳苦功高,有贡献嘛,咱们就别揣着架子啦。”
陶言捻着胡须,觉得相王这话里有话,年轻人里头除了石敢当,尚书里头则要属宗养才最年轻。陶言眯着眼朝宗养才望去,宗养才摸着下巴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对相王说:“宰辅大人说的对,大家伙凑个份子,看看咱们去哪家馆子合适?”
杜明想了想,说道:“一品居?”
相王一摆手,“奢侈。”
陶言捻着胡须说:“新开的府前楼不错。”
相王又一摆手,“不够档次。”
董立本想了一会,说道:“松鹤楼怎么样?”
相王一拍手,说道:“就它了。”
六部坐堂的,今天一律下班的比较早,闲杂事务,都丢给了地上的侍郎去,兵部除外,因为兵部的两位侍郎跟着尚书去赴宴去了。
看着一伙尚书配上个胖子宰辅领着两个侍郎下馆子喝小酒,等人走远后,阮泉斜靠着刑部衙门的宫墙门,指指点点的说道:“瞧瞧,瞧瞧,看人家那侍郎混的,出去吃个饭,五部尚书加上宰辅大人作陪请客,这同样是侍郎,那就是不一样。”
老好人严之卿从天井里走出来,听到了阮泉的埋怨声,难得的说了两句,“阮侍郎别纠结啦,人各有命,他石敢当也是尸山血海里拿着剑杀出来的,咱们虽说是读书人,好歹不用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真枪实剑的跟蛮子拼杀不是!”
阮泉嘴角一扯,没有说话。
到了晌午,周若彤一个人无聊的在御花园里瞎逛,冯保保现在分工明确,晨起在勤政殿伺候圣上,下午一个半时辰到重明殿伺候太子读书,然后来翠柳宫陪娘娘。
冯保保是精明人儿,皇帝,娘娘和太子,三边儿走都不耽搁,有本事。
周若彤走了一会儿,有些乏了,就坐在千秋亭歇歇脚,她问冯保保,今天石敢当回来后,有没有去勤政殿面圣,冯保保说石敢当没来,现在该是被尚书们拉出去喝酒去了。
周若彤有些惊讶,问是谁做的局子,冯保保老实说是相王起得头,周若彤的脸上就露出了好玩的神色,说相王还会团建了。
冯保保有些听不明白,啥叫团建?
第二日,萧成渝过午门,在乾清宫召开了大朝会。
已经好久没有开大朝会了,弄得朝官们有些不太适应,更有几个迟到起晚了,没赶上,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道告罪请病假的折子。
六部里头,该来的都来了,御史那边,人也到的非常齐整,朝堂上出现了两个新面孔,老国公李谦,兵部左侍郎石敢当和没多少人知道名姓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长得平淡无奇,双鬓隐约间有些白星,目光则是显得慵懒,时不时地还打两个呵欠,像是没睡醒一般,引来朝臣的侧目,就连相王都瞪了他两眼。
这个中年汉子叫典章。
随着冯保保尖声喊了句“上朝”,百官们鱼贯而入,穿着朝服,站在该站的地方下跪行礼。
萧成渝穿着崭新的龙袍走上了龙椅,长袖一甩,坐下的同时喊了声“平身。”
百官站起后,最先说话的还是萧成渝。他首先问了问宗养才,礼部主持的科举怎么样了。
宗养才说托圣上的宏福,原本遇到了好些困难,都解决了,崇文馆的修缮,按照他的设想,没这么快完工,兴许今年的科举春闱得推迟到夏天,好在咱们的工部尚书陶言殚精竭虑,为了圣上,为了天下,日以继夜的赶工,更是自己身处第一线,挑泥递瓦,总算赶出来了,实在是劳苦功高。
宗养才这两手马屁,让杜明笑得合不拢嘴。萧成渝就说,好嘛,有功就赏,给了杜明一些赏金和丝绸布匹香料,众人心想,有钱的圣上,说话有底气,就是不一样。
礼部那边走了个形式,拍完马屁,萧成渝话锋一转,问胡世海,兵部改的怎么样了。
胡世海交了一本折子,说是兵部需要扩建一下,多盖两间屋子,萧成渝大手一挥,说批了,具体的拨款公文,让他去内阁领了大学士的票拟然后去户部要银子去,并让工部好好配合一下。
众人有些纳闷,兵部几十年都是老样子,这兵部的衙门怎么突然就要扩建了。
之后,萧成渝又提到了去年的江南道事件,着重表扬了一番宇文靖和典章,然后高兴的说,朕的朝堂现在人才济济,朕也不亏待你们,就都做大将军好了。
然后萧成渝下旨,典章为正三品的镇南大将军,宇文靖为正三品的镇西大将军,同时又册封了石敢当为正三品的镇东大将军兼任兵部左侍郎,老国公李谦为正三品的镇北大将军。
东南西北,四个镇字头的将军,都归到兵部去管,编制有吏部勘察,放到兵部去。
这下子,百官们逐渐揣摩出些意思来了,四个镇字头的将军,来头可都不小,一股脑儿的塞到了兵部去,现在吏部被相王压着,户部缺个尚书起不来,这兵部是要翻天啊。
众人心中唏嘘,大家伙都悄悄地看胡世海,高兴地有,担心的有,甚至看笑话的也有。
胡世海不再做掌銮仪卫事大臣,按照惯例,兵部尚书的头衔不过是正三品,结果你手下左右侍郎加封了大将军,四个大将军可都是正三品的头衔,和你这顶头上司平级,你压得住手底下的人么。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