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圣地,号称金陵繁华所在。一水两,岸,有绝代佳人出。隔水吟哦,是才子佳作。秦淮八绝,锦绣芳华,名冠古今。至今,亦是佳话所在。
十里秦淮,分南北汇聚。金陵主城,通济门外,有清水汇聚。九龙桥拦截,水分两支。一支由通济门经中华门绕行城外,号称秦淮南支。
一自九龙桥直向西行,由东水关入金陵城,至淮清桥与惠水断会和,再向西南流经文德桥,武定桥,镇淮桥后转折向西北,过新桥,下浮桥,历经曲折,自西水关出城,是为秦淮主流。
过新桥自上浮桥,合会运渎水,过下浮桥向西行,自此处始,还有士子圣地。。
那里,自然便是河边上赫赫有名的夫子庙了。
大明朝盛,聚天下人才于江南金陵,秦淮河北岸,设有江南贡院,被大梁王朝沿袭至今。
江南贡院以西便是文曲星照耀的地方,江南夫子庙了。
夫子何人?圣人也。大圣先师。
夫子庙香火鼎盛,往来之际,白衣士子穿梭其间,其中不乏白头皓首之辈。随意拉开一人,兴许就是当代文章名士,或是朝中退下的贤达之士,实在是儒家圣地。
入孔庙,其内还有学宫,贡院,共三大建筑群体。照壁,泮池,牌坊,学宫过后,见聚星亭,魁星阁,棂星门。出门,得遇大成殿,明德堂,尊经阁。饶是周若彤身居三宫六院,也不禁叹然,江南夫子庙,文鼎胜地也。
今日不似往日,来往者也不乏峨冠博带的儒服人士,但年轻士子却少了许多。大多肥头大耳,长冉飘飘,这是大梁朝成功人士的典型象征。
画舫上彩旗飘飘,内置有雕栏玉砌,琼楼玉宇,建造此船的工匠似乎把一座江南园林搬到了船上。
王冲一袭红装,配上那尖酸泛白的嘴脸,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与可笑。长途跋涉的众人虽然心中不满王氏父子如此作态,但一见王家独子立于船前迎接,都换上一副笑脸,堆了上去。
“王公子,教主近来可好?”姑苏知府打着笑脸道。
王冲先是对姑苏知府点了点头,道了句“知府大人”。然后拱手面向众人道:“各位远道而来的世叔世伯,我父遣我在此给各位世叔世伯问好。”
“王大人客气了,王公子客气了。”众人齐声寒暄道。
周若彤带着三大商人远远地看着,冷笑道:“好大的排场。”
褚向浩低声道:“娘娘,该进去了,此处毕竟是他王家的地盘,又是文庙圣地,我等与他不宜冲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冲与众人应酬之际,刚好瞥到了人群中的田文清。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然田文清压根没看到他,甚至遗忘了他,眼红不过他一人而已。
王冲拨开人潮,朝人群中走去。长春知府被王冲险些推翻在地,望着王冲的背影,他愤怒的伸出拳头,但因害怕被人看见,忙顺势一甩衣袖,将拳头重归袖中。
“哟,我当是谁,那不是死病痨吗?”
尖利的笑声传来,跟在三大商人之后的周若彤心里纳闷,这个二世祖骂谁呢。彭忠碰了一下田文清,“他骂谁呢?”
“不知道。”
王冲来到了近前,贾和春,杨长典和褚向浩自恃身份,且此人身为晚辈,未先见礼,他们也不想搭理他。
“别看别人,说你呢。”王冲的手指快要指到了田文清的鼻子上。但田文清并未看别人,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
“这位公子,此间想来有什么误会。”彭忠不愿大庭广众之下与此人争论,上前劝道。
王冲瞪了他一眼,此人胡子拉渣,身上衣服破烂,不修边幅,污渍点点,他一见就是不喜,他一挥手,“去去去,哪里来的腌渍泼皮,速速滚开。”
田文清的目光总算不在呆滞,变得透亮,他那自由下摆的双臂微微的前倾,这是准备拔剑的姿势,但他却将目光落向了周若彤身上。
周若彤知道,此刻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站出来,至于以何姿态站出,她还在思考,但既然撕破脸皮,对方又步步紧逼,她本就不是软弱之人,当下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是谁家的狗啊,没拴好,在这文庙圣地乱吠。”周若彤刻意拔高了声音叫道,引得周围的人侧目。
褚向浩心中好笑,娘娘多尊贵的人,竟还如一个孩子似的怄气。
春华和周若彤呆惯了,以前在周府整柳姨娘的时候,二人就配合了得,当下就附和道:“若我说啊,这狗怕不是没长眼,就是没长脑子。不然如何在此地乱吠。”
“兴许是条野狗,没爹娘教养,才行如此粗鲁之事。”周若彤故作沉思的说道。
王冲总算反应过来了,对周若彤怒道:“贱,人,你说谁。”
“大胆!”褚向浩,贾和春和杨长典齐声喝道,这一下子,人群都聚拢过来了。江南三大户与金陵王家向来不合,三大家家主对上王家独子,这下子,有看头了。
三人见王冲对周若彤语出不敬,一时间忘了周若彤此刻的身份,差点漏了馅,暗道好险。王冲被三人的威势吓到,不曾想这个奴仆打扮的丑女对于三大户竟如此重要。
人群中,有人轻声道:“一个婢女罢了,江南三大户,好大阵仗!”
说话的是以袖掩面的长春知府,却被姑苏知府撞见,他一把拉过他的手,笑道:“大人,妙招啊!”
经人这么一提点,王冲这才意识过来。此女不过一个婢女,三大家主如此作态,岂非刻意让他难堪。当下,江南各大世家家主和各地官员皆注视着这里,这岂不是打他的脸,打他爹王兴的脸嘛。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位家主好大阵仗,一个贱女罢了,如此兴师动众,可是有意立威?”王冲面色不善道。
“你说谁贱女?”周若彤面色不善道。
此女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如栖身于梧桐枝上的天凤突然长鸣。他一个哆嗦,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再看此女,依旧不过是一婢女罢了。
“你不止生的贱,还奇丑无比,怕不是山野异兽与人媾和出的杂种罢!”说罢,王冲大笑起来,顺便还激起了众人的狂笑。
周若彤望着狂笑的众人,面孔冰冷无比,如此污言秽语,在文庙圣地发出,还引来众人附和狂笑,枉这些人还自诩读书之人,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么。
周若彤正准备呵斥,却突闻啪的一声。
王冲捂着脸呆了。
旁观的众人也呆了。
褚向浩放下了撸起的袖子,心想,娘娘也敢骂,也活该你倒霉。此等表现的大好时机,如何能够错过。
“你凭什么打我?”王冲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凭她是......”褚向浩将嘴边的“贤妃娘娘”咽了回去,“凭她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褚向浩双手叉腰,说的义正言辞。
周若彤也呆了,与老褚相处数日,此人何时如此刚强起来。
啪——
啪——
又是清脆的两声响起,王冲被打蒙了。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指着杨长典和贾和春二人怒道:“凭什么你二人也打我。”
贾和春和杨长典心中想说,拍马屁的时机怎能被一人抢去。
杨长典望了一眼褚向浩,“凭此女是褚公的救命恩人,就不是你这黄口竖子能够随意欺辱的。”
“对!”贾和春心想,这老杨的反应就是比自己快。
这他妈的算什么理由,人家的救命恩人,干你屁事。王冲觉得自己快疯了,反应过来的众人颇感此事不同寻常。三大家主自京城归来,竟变得如此嚣张起来,若是今日之事,王家低头,三大家主的地位必然骤升。富贵一道,此消彼长,向来没有共赢一说,此事断断不能善了。
众人在心中拿定主意后,开始议论纷纷。
姑苏知府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一婢女耳,三位老兄小题大做了。”
“是啊。”临安知府也帮腔道,“不堪僧面看佛面,正教大兴,复古尊孔,兴我儒门,乃是有大功德之人。”他提到了王兴,用意不言自明。
胆小的长春知府小心翼翼的说道:“就是有怨,何必打人?”
周若彤靠近了彭忠,问道:“可知这说话的三人是何人?”
彭忠低头回道:“分别是姑苏知府,临安知府,长春知府。”
周若彤点了点头,面色不善的说道:“将此三人的名字记下来。”
彭忠遵命照办,他看了一眼说话的三人,心里升起了一股由衷的同情。正教王家会不会倒霉,他是不知道的,但他确定,这三个傻蛋一定会倒霉。
王冲经过三人帮腔后,开始意识到了自己乃是正教教主的独子,他仰天大声哀嚎道:“爹呀,你儿子被人打了!”
周若彤怔怔的望着这个二世祖,怎么喊爹了?
很快,人群骚动起来。
身穿白袍的正教弟子将人群分开,有人自船上走下,为首那人峨冠博带,白衣胜雪,但贯穿整张脸的斜拉下来的刀疤破坏了这种美感。
此人就是王兴了,周若彤心中说道。
“何事喧嚷?”王兴的声音不大,但不怒自危。周围的人皆低下了头,就连三大知府都不敢抬头正视此人,想来必是积威甚重。
“爹呀,你要为儿子做主。”王冲扑向自己的爹,一手指着身后三人,哭诉道:“他三人欺我王家无人,痛打我。”
王兴推开了儿子,冷冷的望向褚向浩等人。周若彤以眼神会意身边的彭忠和田文清,二人点头,今日,怕是这场宴会办不起来了。
“草丹女乃是老夫的救命恩人,王冲竖子口出秽语,老夫代为管教,怎么,王大人有意见?”褚向浩冷冷的望着王兴,此刻有娘娘在场,断然不会有事,态度越强硬,越是好表现。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