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言虽然后悔,但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也只能来求周若彤了,若是真要他去午门自裁,丢人不说,关键要命啊。
陶言抹了一把汗,然后哀求道:“娘娘,您是圣明的人儿,是咱们大梁的救星,是天上派下来的仙女儿...不对,您是那王母娘娘,您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给支个招,救苦救难啊。”
周若彤被她这番马屁拍的乐了,但也只是心里乐,脸上却黑,她冷笑道:“哟,现在知道我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当初和钦天监一块闹腾,说我是妖妃祸国,你礼部可没少出力。”
陶言立刻说道:“那是我这老匹夫有眼无珠,娘娘别生气,您要是气不过,我现在就把眼珠子挖下来。”他望向春华,说道:“春华姑娘,烦请拿把勺子来,我现在挖眼睛。”
周若彤摆了摆手,“行了,我要你的眼珠子作甚,恶心人不是?”
“娘娘慈悲!”
“你拉倒吧。”周若彤一摆手,说道:“你这事儿,摊在你头上,算是大了,本宫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只有一个办法,还是个阴招儿,看你肯不肯办了?”
“听娘娘教诲。”
周若彤想了一下,“这事儿,宗养才算是聪明的,管着底下的人不让泄露,但那天晚上那么多人待在那里,嘴上不说,心里明白,你再在礼部这个位置上,也不合适。”
陶言想都没想,“我这就去写辞呈,告老还乡。”
“别介!”周若彤制止了他,“你一拍屁股走了,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你走了,朝廷的颜面咋办。你不能走,但也不能让人看笑话,你回去和宗养才商量商量,看他愿不愿意和你掉个位置。”
陶言心里有些没底,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看上去都是尚书,但礼部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不比刑部。再说了,原先二人都是从二品的大员,但是自打大理寺划拨给了刑部,刑部水涨船高,更是皇帝下旨,变成了正二品。正二品换从二品,关键是还不是个肥缺,宗养才那一关,难呐。
周若彤继续说道:“若是他愿意,这事情只是成了一半。这件事发生了,朝廷要顾全颜面,总要有所作为,你们四个里,总归要选一个出来顶包,也才好让天下觉得,朝廷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陶言额头上浸满了汗水,这个就更难了,杜明,王博还有陶言,都是以前的周党,三人关系好的不得了,这是背后下刀子,关键是,三人谁都不傻,这背后算计自家人,不道德不说,关键还难办。
周若彤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怎么,你不愿意。若是不愿意也方便,春华,把圣上的宝剑取来借给尚书大人用用。”
“臣愿意。”陶言立刻说道。
周若彤心里冷笑,什么同僚,什么亲如兄弟,都是放屁,还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陶言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娘娘觉得谁合适?”
周若彤说道:“杜明最近还要管理黄河沿岸的堤坝维修一事,还有三殿三阁的建筑,临时换将,总归不太好......”
陶言抬起了头,眼巴巴的等着周若彤的下文,只要宫里这边松了口,那他就好办了。三位尚书,撤了谁,都是伤筋动骨,关键是宫里肯撤谁,若是拿捏不准,倒霉的还是他。
周若彤继续说道:“我觉得相王不错,皮糙肉厚的,扛揍,再说了,本宫也听闻了,这回就是他起得头,罪魁祸首,也不冤枉他。”
陶言心一缩,捂着心口喘了一口气,说道:“娘娘,您还是把圣上的宝剑拿来吧,老臣死远一点,绝对不污了娘娘的眼。”
周若彤猛地一拍桌子,陶言哆嗦了一下,周若彤骂道:“陶言,你倒是对那胖子忠心的很啊!”
陶言擦了擦汗,说道:“娘娘哪里话,老臣只对圣上娘娘忠心,相王这边动不了,老臣也没本事去动,所以还不如明白点,自己领死。”
周若彤气乐了,“你倒是个明白人啊。”
“不敢。”
周若彤摆了摆手,说道:“滚吧。你回去和杜明合计合计,到时候参王博一本,本宫这边等着他挪位置呢。还有,你先和宗养才那边合计,让他同意和你换座位。”
陶言一听,心想,娘娘原来是要动兵部,当下松了一口气,论关系,他和杜明的关系比和王博的关系好了那么一丢丢。所以,本着死道友亦不死贫道的想法,就委屈好朋友牺牲一下自己了。
陶言走后,周若彤起身洗了洗了手,春华递过一块毛巾,说道:“娘娘,我看着老头子不是什么好鸟,娘娘还不如让他死了干净,留他作甚?”
周若彤叹道:“陶言这厮,深得我那倒霉爹的真传,把持礼部多年,虽说是政绩平平,但也颇有口碑。老头子的为官之道,在朝廷里算是老辣的,这种人,还得留着,形形色色的人办形形色色的事,如今不比当年王爷刚登基的时候,人得挑着用。朝廷若是缺了这么一号人物,圣上理政的时候,只怕也少了乐子。”
当然,更关键的因素,周若彤没有说。萧成渝把宗养才丢到了刑部去,事先没有和她商量,她又如何不明白萧成渝的用意。他让宗养才给董立本挪位置,周若彤却看重宗养才,是以,让老头子和宗养才换椅子,也是帮他宗养才一把。只是此中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
冯保保坐在司礼监的门槛上,不住的用手擦额头,时不时的呲牙咧嘴吸口凉气。
皇甫冲刚好路过,见到公公坐在门前擦伤口,不禁有些好奇,就走了进来,说道:“公公这是怎的了?”
冯保保见是皇甫冲,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皇子闹得。做姐姐的欺负弟弟,做弟弟的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没法子,就欺负奴才了。”
皇甫冲安慰道:“公公大德,想来日后小皇子即位,必定不会忘了这番恩典。”
冯保保抬眼瞪了他一下,冷声道:“皇甫大人,这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圣上正值壮年,你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甫冲微微一笑,也和冯保保蹴在门槛上,他望着门外的雪,说道:“公公,甭管是宫里的,还是朝廷的,我大梁向来不缺明白的人儿。老江湖,关键是看押宝压得对与不对,说实话,我和公公放在十年前,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打死都想不到会混到今天。机会来了,他妈的就那样来了,接住以后,回头再看,才道一声好险。差点失之交臂。你我走到今天,运气起步,自然知道事事不能都靠运气。这宝压得对,两说,若是既押对了,又压早了,这可就是香火情了。”
冯保保揉了揉被冻的通红的脸,“娘娘常说,和张甫之说话不累,因为张甫之是直言直语的明白人,本公公和你又何尝不是?本公公是在押宝不错,因为横看竖看,不管宫外头的那个进不进得了宫,何时进宫,这变数都不会很大,所以,本公公就放心的押宝,那你呢?”
皇甫冲说道:“宗养才这人看似没个正形,但好歹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在理,那就是咱们都是走狗。公公走在前头,我就跟着,走在后头。公公前头押宝压在主子身上,那我就后头押宝压在公公身上。公公要是押宝押对了,日后庙堂上飞黄腾达了,那我跟着鸡犬升天。就是退一万步说,公公若是押宝押错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而我跟在后头的,溜还是来得及的。”
冯保保叹了一口气,“都说生意人是精明人,你倒好,成了个人精儿。本公公算来算去,倒是被你算进去了,你小子够狠,有魄力,关键还他娘的怕死,这样的不是权臣就是奸臣,不管是权臣还是奸臣,日后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你小子,厉害了。”
皇甫冲笑道:“不敢当,咱们没公公说的那样厉害,只是咱们晓得谁是厉害的人物,所以咱们知道跟着谁走。”
冯保保起身扑了扑身上的泥土,“你呀你呀,就是太聪明,所以不讨喜,真正的聪明人,不像你这样的,你要说本公公是不是真的服气你,方才说的,当然是骗你的。底下伙蝇营狗苟的,本公公还就服气宗养才,做狗不难,做条明白的狗就难了,更关键是,他还有心。世间不缺有心的人儿,但缺有心的狗。你和他比,差着的距离可是从司礼监到翠柳宫那么远,学着吧。”
皇甫冲嘴角勾着笑,这个公公,还真把我看扁了,以为三两句话,就能让我去针对着宗养才,咱不聪明,但也不傻啊。
......
宗养才坐在刑部衙门好好地,冷不防的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他狠狠地擤了把鼻涕,然后随手拿了张要判处死刑的卷宗擦了擦,握成一团,丢到了炉子里。
我们的混吃等死的刑部尚书背着个手,在里头做转了三圈,又转了三圈,然后来到了门口,他坐在衙门的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雪,时不时的有人在院子里冒着风雪捧着卷宗跑,宗养才非但不帮忙,还甩着手笑话他们像是狗。
当狗,蛮好的。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