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家的女人们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迎来了男人们,因为她们的男人被另一个老男人给拐跑了。
古语,大之上,老也。
老者,至大。
老皇帝,天大。
秦成和萧成渝走在京城熟悉的马道上,萧成渝没有见着临阳,觉得有些奇怪,就问:“临阳为何未与你一道赴京。”
“此时此刻,留在天凉比留在京城要安全些。”昔日,老皇帝圣旨已下,严格意义上来讲,临阳公主乃是抗旨逃婚,不管后事如何,抗旨始终是大罪。若是太,子党和皇后借机发作起来,颇为棘手。
“有本王在此,谁敢动她?”萧成渝语气坚定,此刻的他正值意气风发之时。秦成笑了,说道:“若是表妹处于同样境地,想来你的选择和我一样。”
萧成渝刚想摇头,但想了想,笑了。
望着京城内百废待兴的景象,虽已至夏季,酷暑闷热,但此刻,才有真正的春季的欣欣向荣之景。先前出宫前,老皇帝曾言,晋王归来之日,就是老皇帝退位之时。若是大梁真的落在自己手上,何止这京城,我萧成渝必将大梁带入一个前所未有的繁华昌盛的年代。
自从御史大夫走后,周若彤的心声就始终没有平静的时刻。春华来报,说是王爷已至,老皇帝亲自相迎,却并未知会百官,想来其中有什么深意,周若彤也就没去凑什么热闹。
两匹马在辅国公府门前停留,马儿的嘶鸣声传入内堂。女眷们抬起泪眼,她们知道,有人回来了。
刚入家门,看着萧索的辅国公府,庭院疏于打理,满目萧然,联想到半年来的戎马生涯,生生死死,秦成不禁悲从心来。
“娘亲,孩儿来迟了!”秦成跪在辅国公夫人面前。辅国公夫人摸了摸他的脸,微笑着露出了泪水,“瘦了,黑了,但好歹回来了!”
母亲的话让秦成鼻子一酸,但他好歹还是忍住了。他说道:“母亲,我想见见祖母。”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扶起秦成,秦成走向棺埠,看着自小疼爱自己的那个慈祥老者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冰凉的棺中,再也忍不住了,“奶奶啊,你怎么不要成儿了!”
众人见此,也是悲从心来。老夫人平日里平易近人,全无家族长辈架子。遇事临危不乱,充满睿智,数次救老秦家于水火之中,这样一个深受众人爱戴的长者走了,怎能不悲伤。
萧成渝将周若彤揽入怀中,开口第一句就是“本王知错了!”
噙着泪花的周若彤知道萧成渝始终未望先前的三杯酒之约,周若彤说道:“往事已去,不念不追。但求今日,你我安好。”
闻言,萧成渝将周若彤楼的更紧了。
周若彤虽然不忍,还是推开了萧成渝,她说道:“祖母大殡,你我如此不合适。王爷先回府上吧。于情于理,太子那里,王爷作为皇室,还是要去一遭的。”
萧成渝叹了一口气,有此佳人,夫复何求。
皇宫内,勤政殿大门紧闭。大大的圆窟窿下,一张小圆桌坐着四人。上首的自然是皇帝陛下,其余的则分别是辅国公秦朗,当朝贤王顺王爷,左丞相张甫之。
军中代表,朝中代表,皇室代表,天下代表。四个人,好是诡异的一桌。皇帝端起了杯中酒,这第一杯,他敬向了左丞相张甫之,“临危受命,携必死之心保卫大梁,朕不敢忘。”
“微臣,谢过圣上!”张甫之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皇帝接着斟了第二杯酒,敬向了辅国公秦朗,秦朗却没有接,直接跪在了地上,说道:“末将痛失塞北,陷大梁于危难之中,罪孽深重,还请圣上恕罪。”
老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秦朗,不愧是打小和自己一块玩到大的。满朝文武,三宫六院,没有一个能够真正懂朕的,唯有秦朗。
老皇帝扶起了秦朗,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往事已去,国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老皇帝斜睨了一眼顺王,顺王点了点头。秦朗会意,自然晓得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想保住萧保梁和萧保君这两个活宝。年轻时,秦朗和皇帝私交甚好,当年更是一时冲动而结为异性兄弟,现在看来,还是一母同胞更亲啊。
重新坐定后,老皇帝才打算彻底的进入正题。他说:“辅国公府老夫人走了!”众人不知皇帝何意,就连秦朗也是狐疑的望向老皇帝。
老皇帝接着说:“老太君走前,遣人赠与朕一言。朕现在与尔等共享。”
“臣等洗耳恭听!”
“她说,人活一世,临近终途,才知抓得太紧,活得太累!”
秦朗面色一变,差点又跪在了地上,娘亲,您也忒大胆了些吧。老皇帝观察到了众人的变化,笑了,他说:“老太君临终之言,发自肺腑,说到朕心坎里去了。朕累了,也真的想退了!”
张甫之不小心碰翻了手中的酒,秦朗惊得没握住手中的筷子,就连顺王也没料到老皇帝会在此时此刻提这事,全无防备的他张大了嘴。
三人一同跪在了地上,说道:“陛下享福千秋万世!”
皇帝乐了,这一个是自己的亲兄弟,一个是自己的发小,一个是刚正不阿的文坛领袖,这三人却在这个时候一个比一个精明。
皇帝说:“你们起来吧。”
三人缓缓起身,互相望了一眼,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众人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喘一声。皇帝说道:“朕是真的累了。尔等都是国家肱骨,觉得这大梁的重担,由谁来挑合适?”
三人的脸刷的一道黑了,大梁不是没有储君,太子殿下好好地,太子妃死了,他又没死。老皇帝现在问这个话,是真的决心易储了啊!
皇帝望向顺王,顺王低下了头,说道:“臣不敢妄言。”
皇帝又望了张甫之,张甫之再刚再烈再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乱说的,他也说:“臣不敢妄言。”
接着,老皇帝的目光落向秦朗,秦朗自老皇帝的逼视中明白了老皇帝的心意,就说道:“臣斗胆进言。依臣之见,现在内忧外患刚刚平定,新皇登基乃是大事,还需等国力恢复后在从长计议。”
顺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秦朗又说:“国难早就人心不稳,此乃动摇国家的根本大事。当下,应以大喜之事振奋民心。右相大人在国难之际稳定朝纲,劳苦功高。臣听闻右相大人还有一女,名唤若琳,齐王殿下至今还未婚配,臣以为,当借国庆,永结同好。”
顺王气的差点站起了,好你个秦朗,明面上说不支持皇帝退位。现在萧成渝如日中天,继位最大的阻碍就是正统之名。若是周霖宜再有一个女儿嫁给了齐王,那周霖宜就会不再观望,带着六部尚书支持萧成渝。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秦朗不愧是老江湖,虽身居军旅,可这局势啊,比谁都看的明白。
皇帝说:“辅国公所言,深得吾心,那就如此了!”接着,老皇帝又说:“老太君刚走,辅国公快些回去吧。”
“臣告退。”秦朗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
张甫之也作势说道:“微臣久日不归,不知犬子怎样了,也先告退了。”
皇帝点了点头。
顺王起身,也要告退,皇帝却说:“皇弟留步,朕有话与你讲。”
勤政殿外,张甫之望了秦朗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国公,棘手啊!”
秦朗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人臣子者,圣意难窥啊。”
说罢,二人就离去了。
勤政殿内,皇帝起身,片刻后捧来一物,递与顺王,顺王有些不敢相信,问道:“陛下,可是丹书铁券!”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此物与你!”
顺王跪在地上,眼中流出了老泪,皇帝扶起了他,说道:“朕能够当上皇帝,当年不是你让,朕走不到今日。这份恩情,朕记得呢。”
顺王顿时老泪纵横,皇帝无情,孤家寡人,但他毕竟是人不是天。寡人也是人啊。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去吧。”
张甫之行至西暖殿,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太监,张甫之疑惑,那人好像是冲自己来的。“左相大人留步,圣上有请。”
怪事,刚刚让我等离去,现在怎的又将老夫召回?张甫之不懂皇帝何意,就跟着太监重回了勤政殿。
太监退去,顺王也早已没了踪影。张甫之明白了,皇帝有些话,想和自己私下说。果然,皇帝说:“左相,你知你为何不受朝廷待见吗?”
张甫之倒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出,就老实的说道:“臣性子直,说话容易得罪人。”
皇帝哈哈哈大笑,“好你个张甫之,看来蛮有自知之明的嘛。”皇帝大袖一甩,又恢复了正色,“没错,朕喜爱周霖宜,因为他八面玲珑;朕重用顾之章,因为他为政老辣。但满朝文武,朕唯独信你,因为你直且不知变通。”
张甫之无言了,他不明白皇帝这是夸他还是贬他。
“张甫之。”皇帝沉声一喊,“朕问你,这大梁的皇帝究竟该谁来做好。”
张甫之身子一顿,果然还是此事,他满脸正色道:“陛下是当真还是儿戏?”
“当真!”
“陛下要听臣言还是陛下心声?”
“你的看法。”
张甫之咽了口口水,擦了擦汗道:“以臣的利益来看,恒王殿下最合适;以臣的原则来看,太子当继承大统;以臣的心意来看,晋王殿下最有治国之才!”
皇帝笑了,这个老张,朕果然没信错人。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