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养才支支吾吾的说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冯保保站在一旁,看的冷汗直流,心中哆嗦,暗道宗大人你可千万顶住,别把我供出来。
周若彤坐在椅子上,看着宗养才东边扯到西边,西边扯到南边,东西南北的胡说八道,周若彤心里也是犯了糊涂,按照以往,宗养才入朝为官从九卿到尚书,也有十余年了,自己欣赏他也正是因为他懂事,可没像是今天这样啊。
“宗养才,你与本宫老实说,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周若彤寒声道。
一听这话,冯保保心里咯噔一下,周若彤说完以后,还一脸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的朝冯保保看了一眼,冯公公因为心虚,充分的会错了意,周若彤那一眼的意思是你留意一下,抽空查查宫里人,冯保保则以为娘娘因为自己和宗养才的关系最好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吓得两腿打颤,差点就要跪在地上。
这时,宗养才突然矢口否认,“没,没有的事儿,臣就是……就是……就是这两天身体不适,深感朝堂经营之不善,深恐顾府娘娘重托,未免铸成大错,是以想着先告老还乡,好留些名声。”
“就你还在乎名声?”周若彤直接站了起来,盯着宗养才,双目散发着精光,宗养才哆嗦着不敢直视她,窗外的雨点子打在芭蕉叶上,生疼。
“宗养才,你当你是张甫之不成,爱惜名声?你虽是顾之章门下,可绝非清流,你究竟想要什么,大可明言,本宫也不是不通晓事理之人。”
宗养才苦笑道:“娘娘,臣……只要告老还乡。”
周若彤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将桌上的茶盏重重的摔碎地上,门口躲着偷听的两位小妾吓得花容失色,心想老爷莫不是要被杀头?
许久后,周若彤站在门前,宗养才始终跪在地上,冯保保悄悄地站在一边,背上全是冷汗,他倒是希望自己也能跪着,双腿站着快撑不住了。
最终,周若彤还是走了,走的时候不发一言。
冯保保离去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宗养才一眼,也不发一言。
…………
顾之章苏醒了,他微微的抬起了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勤政殿门前,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好像被人搀扶走了,好像去了太医院,心中还在纳闷,太医院的环境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
等他看到了对面坐着的顺王,愈发的疑惑起来,顾之章缓缓地站起,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厚重的木栅栏挡在一边,门外头每隔几步都站着岗哨,墙上的火把散发着怪异的光芒,火焰的影子在墙上逐渐撕扯至变形。
顾之章吞咽了两口唾沫,心中有些发寒的望向顺王爷,轻声问道:“王爷,这是何处啊?”
顺王叹了一口气,一脸悲哀的看着顾之章,叹道:“顾大人还不知道?此处乃是诏狱!”
听到诏狱二字,顾之章脸色惨白,诏狱办案,专门治理皇家私事,只对圣上负责,近半年来凡是为官者,提及诏狱,无人不谈之色变,顾之章觉得自己就是再出差错,也断然不可能进入诏狱,他心想,难不成是上回倾月殿之事自己强行来诏狱抢人,顺王还记恨在心?
刺啦一声。
顾之章一个哆嗦。
顺王推开了椅子,一挥手,让人开了牢门,他走到门口,扭头轻声说道:“顾大人,随本王来吧。”
顾之章心中不解,心想要放了自己了?
他跟着顺王朝深处走去,两边牢房里关押着各色人等,他曾去过刑部,见过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但这里和刑部不一样,这里太阴森幽暗冰冷了。
这些犯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透露着绝望,他们大抵是各方势力安插在京城的探子,一旦被擒,顺王的处置方式非常简单,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杀一半留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自然是需要他们提供情报的。
最里面靠左的一处牢房被人打开,栅栏门吱丫一声惨叫,顾之章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重。
顺王将顾之章带了进去,这间牢房很空旷,也比刚刚那间要大,里面没有犯人,只有一堵被拆解下来的白墙。
顺王指着那堵白墙对顾之章说:“顾大人,看看吧。”
顾之章走去一看,心里咯噔了一声,看到了墙上自己手书的字迹文章,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晕眩感传来,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没有任何人上前搀扶。
顾之章双手扶住了桌子,上嘴唇和下嘴唇之间来回的打颤,他不住地念叨着,然后靠近顺王,双手扯住了顺王的袖子,说道:“冤枉,冤枉,这不是本官写的,不可能是本官写的,王爷看在你我同僚二十年的份儿上,放过我一次吧。”
顺王摇了摇头,指着门外说道:“诏狱人员皆是暗卫,此事我虽未草拟奏折上奏朝廷,但勤政殿已然知晓。是真是假,是确有其事还是冤枉,圣上心中自有决断,这件案子该如何办,本王一个人也不敢拿主意,顾大夫,你……好自为之吧。”
这一句话,不亚于判了顾之章死刑。
他只听耳畔轰隆一声巨响,如同雷鸣般炸裂。
两眼一黑,顾之章又昏了过去。
…………
周若彤因为宗养才的关系,心中郁闷的不得了,等他回到翠柳宫后,发现萧成渝竟然不在勤政殿,而在翠柳宫等着她,等她从萧成渝口中得知顾之章的事情后,就更郁闷了。
她不是没给过顾之章机会,从当年的两党相争,从你死我活到互相联盟,建元初年的朝政稳固,顾之章也确实做过大贡献。
周若彤不是无情之人,心中感念着顾之章的恩情,但就像宗养才当初劝解顾之章的那样,皇家香火情非常的可贵,但用了一分可就少一分。
顾之章自诩两朝元老,党争功臣,行事毫无忌惮,近年来领着御史台更是没办一件好事儿,朝廷早就对他颇有微词,再加上搅合到了泰山王和萧紫衣之间的事情上,更是泥泞满身。
周若彤再三思考后,只是对萧成渝说,“此事你拿主意吧。”
萧成渝苦笑,心想这事儿还当真棘手。
…………
顾之章待在诏狱有三天了,家中的顾留芳心中起伏不定,他多方打听,却发现御史台的门生无人可知顾之章的消息。
终于在第五天的深夜,看守诏狱外围的某小厮深夜造访顾之章宅邸,送来了顾之章在诏狱中手写的血书。
能送出这份血书,还是顺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按照顺王推算,这件事顾之章很难有好下场,一旦有人借着这件事牵连下去,进行详查,要知道,任何一个官员,除了张甫之外,都是害怕被彻底追查的,谁屁股上都有点不干净的东西,一朝积累,东窗事发,就是天大的窟窿。
顺王希望顾留芳能够提前打点,运气好能救老头子一命,至少也能让老头子日后少受点罪,或者多少留个全尸。
顾留芳没有选择在当夜立刻行动,他先是按照顾之章在血书里面提及的三条路线详细分析。
顾之章言即,自己的力量都在御史台,当下仍旧没敢动他,就是御史台清流的力量,因此让他首先去御史台联合自己的门生,向朝廷求情。
其二,顾之章提及董立本,说自己当年对董立本有恩,而董立本执掌吏部,在圣上那边颇有分量,让董立本上一道折子,联合御史台内外兼出,便能双管齐下。
其三,顾之章提及了张甫之,说张甫之为人刚正不阿,自己对大梁仍旧有功,又是先皇时期的四位辅国重臣之一,当年先皇对四人曾有过交代,张甫之会帮他一把的。
梳理结束后,顾留芳双手捂住了脸,来回的揉,搓,显得憔悴无比,他虽然不知道顾之章究竟所犯何事,但想来和他当初一意孤行有关,在顾留芳看来,顾之章留下的三条应对之策,还是一意孤行。
御史台这两年早已引动圣上和朝堂的不满,若是此刻御史台施加压力,只会适得其反;在顾留芳眼里,董立本是靠不住的,唯有宗养才,其人虽然油腔滑调,但多少顾念往日一份恩情,关键时刻说点话,自然能够管用。
最后关于张甫之,张甫之近年来变化颇大,为人不在一味地刚强,一切以大局为主。顾之章提及了先皇临终前交代的事情,但没有明说,但先皇已经驾崩八年,这个交代有没有用还两说,以四位辅国重臣的情分来看,顺王也是其一,而顾之章现在则明显在顺王的手里。
顾留芳思考再三,虽然觉得顾之章的看法极为不准,但心想自己毕竟不曾涉足朝堂,还不知朝堂之内的关系,眼光未必有老江湖的顾之章毒辣,所以打算先按照他的方式行事。
第二天一早,顾留芳提前准备好了礼物,登门拜访了各位御史,但奇怪的是,这些御史似乎接到了风声,纷纷不见,唯有最不受人待见的陈柏苍给他开了门,直言让他动作要快,因为陈柏苍得到消息,大朝会将在后日举行,据说就是针对御史大夫顾之章一案的,朝堂奏对尤其要紧。
当下,顾留芳心中骇然,前往吏部拜访天官董立本,董立本倒是接待了他,只是推三阻四,答应他帮忙查查,必定还老师一个清白。但顾留芳留了个心眼,在董立本被人叫走的一会儿工夫,从桌案上翻到了弹劾御史台的奏疏,心中已然明白,两人虚伪的寒暄了一会儿后,便匆匆告辞。
最后一家是张甫之那里,张甫之见到他,只是叹气,说这事儿已经发到了内阁,张甫之也不瞒着他,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