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急急的自门外闯进,急声道:“娘娘,应天府乱起来了。”
周若彤早有预料,她淡淡的说:“宗养才可拿下了应天府?”
“目前应天府府邸在钦差卫队的控制下,但自各处涌来的正教徒众甚多,恐怕难以支撑太久。”顺王详细的阐明了局势。
周若彤怒道:“他宇文靖现在在何处?”
“娘娘当真要动用军队?”顺王依旧有些不忍,那些人可都是百姓。
“难不成让那些邪教妖人闯进去,拿下堂堂钦差游街示众不成?”周若彤厉声喝道。顺王见娘娘发怒,不敢再有多言,急急的出去遣人传信去了。
应天府府邸内,左右仆役,一个给宗养才上药,一个给宗养才包扎,门外的嘈杂声震天响。响声和身体的疼痛让宗养才感到十分的烦躁,他一挥手,左右仆役退下。宗养才起身,不耐烦道:“宇文靖怎么还没动静?”
“大人莫急,想来总督大人已经有所准备了。”左右仆役如是说道。
应天府旁,有一处阁楼,此刻,一个白衣文士正立于阁楼之上,小窗之旁,对底下那嘈杂暴乱冷冷的看着。他那左边嘴角微微的上扬,隐然间似有笑意。折扇展开,朝外的是那万里江山,朝内的则是十里桃花。
他是宇文靖,两淮直隶总督,统帅十万兵马,乃是江南富庶之地拥有最大实权的人。此刻,望着钦差卫队和正教徒众的冲突,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
折扇收起,扇尖在手心上轻轻地敲了敲,“城外的兵马可都准备好了?”
“回禀大人,皆以准备好了。”
宇文靖点了点头,那身旁之人赶忙说道:“可要动手?”
“不急。”宇文靖的折扇又开,转身欲离,“让宗养才再挺会儿,如此方能达到雪中送炭的效果。”
城外驻守有五千兵马,对于十万来讲,这是微不足道的少数。自打胡世海随钦差卫队而来,宇文靖便将目光瞄向了他。
掌銮仪卫事大臣,官居一品,更是当朝内阁首辅的门生,胡世海风头,一时无两,也是他宇文靖极力巴结的对象。是以,胡世海甫一抵达江南,宇文靖便主动交出了兵权。胡世海也非不上道之人,对于此次金陵之行,直接拨出了五千兵马,以防万一。
门内门外的冲突越来越重,一边要冲进去,一边要守着不让他们冲进来。夫子的石像碎了,夫子的画像也裂了,夫子庙就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那里香火鼎盛,这里喊杀震天。
宗养才的钦差卫队快要顶不住了,虽然内中不乏大内高手,但面对的毕竟是江南百姓,若是在此处大开杀戒,将会摧毁历代皇帝在江南的苦心经营,这是萧成渝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也是宗养才心里极为明白的。
王冲乃是莽撞无脑之人,他没想到这么多,是以无所顾忌。为人又继承了父亲的凶猛好斗,是以冲在最前面喊打喊杀,大大的刺激了徒众们。
就在即将破门而入的时刻,马蹄声咚咚的自远处传来,地面上的小石子欢快的蹦跶着,不远处的青石下,平静的河水荡起了圈圈的涟漪。
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去,像是一个扩展开的圆,不断的延长它的圆弧。那圆弧,碰到船身,就断了。
祁连山听罢禀报后,干枯的老手扶着船上的栏杆,冷声笑道:“好你个宇文靖,看来你是铁了心的与老夫为敌了。”
“两淮直隶总督,统帅江南十万精兵,此人颇有些棘手。”王兴沉声道。
祁连山冷冷道:“笑话。宇文靖不过一黄口竖子罢了,不识抬举,以为站在朝廷一边,就可高枕无忧了,但殊不知,这全天下,最无情的便是这朝廷了。”
“那,老师,我等?”王兴抬头。
“你别说你接着我等的名头经营的这么些年的正教,只有这点实力?”祁连山面色不善的望着王冲。
王冲心里暗骂,这回那宗养才明显是冲着三老来的,祁连山却让他率正教徒众冲在最前面。此番两斗,无论谁胜谁负,想来倒霉的都是他正教王家父子。
王兴心里暗骂,面上却甚为恭敬,他躬身道:“老师莫急,学生这就去办。”
王冲正在喊杀之际,猛然回头,这才惊觉自己被官府的兵马给围了。当下有人对他急声道:“士子,这该如何是好?”
官兵并未急着动手,而是阵列在前,充满了肃杀之气,为首之人坐于马上,白衣飘飘,正是直隶总督宇文靖。宇文靖折扇一开,高叫道:“正教王冲,还不束手就擒?”
王冲面露狰狞之色,“宇文靖,你他妈的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帮外人了!”
宇文靖冷笑,“荒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率人攻打应天府,攻击钦差卫队,可是想要造反不成?”
王冲冷笑,对左右道:“这宇文靖,不足为虑,这江南,是我正教的江南,他要真有本事,有种把十万大军全给我拿下。兄弟们,我等先把总坛夺回来,到时候论功行赏。”
见众人执迷不悟,左右兵士见状,不知该如何是好。宇文靖低声吩咐道:“全部拿下,但不可动用刀剑,务伤人性命。”
“是。”
王兴急急的走在城中的江南小巷中,此刻,他本该前往自家门前主持大局,但他却去了相反的方向。
常遇春大步向前,跟上了王兴,说道:“教主,此刻,我等如何?”
王兴停下了脚步,望向常遇春,说道:“发动江南百姓,他宇文靖有种,我正教就是好欺负的?”
常遇春点了点头,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顺便知会各分部教众,让其速速赶来,宇文靖胆敢调动兵马,自以为有朝廷撑腰,肆意妄为,那老子就索性给他往大了闹,看他是否有种把那十万大军派来?”
应天府外,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先是王冲率人攻打钦差卫队,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却被宇文靖率大军团团围住。宇文靖的兵马眼见着就要将那些逆乱之徒全部拿下,冷不防的被金陵城内涌出的百姓们团团的围住。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有副将急声道。
宇文靖却显得并不着急,折扇轻轻地煽动,送来凉风阵阵,“不急,百姓围了我等,那便围着。我等还能动手不成?”
“那钦差大人?”副将问道。
“想来钦差大人知晓我等苦衷,会体谅的。”宇文靖面带笑意的说道。这些事,都是他早有预料的,甚至连王兴打算发动江南各地教众围攻金陵,也被他料到了。
但宇文靖知道,王兴是个明白人,他也是个明白人。二人的处境没有谁的比谁的好,都是狗罢了,只是一个是三老的狗,一个是朝廷的狗。
咬人的狗不叫,可是要是咬错了人,这狗,可是会被打死的。不管是王兴也好,还是宇文靖也好,都深谙此道。
紫龙山下,玄武湖畔,春雨寮中,佳人于风中静立。
“强占应天府吗?倒是符合你周若彤的性格。”女子轻轻地说道。
“娘娘,此事,我等要不要插一手?”黑甲男子问道。
女子转身,白纱下的面容似乎在笑,“怎么插?”
“有道是,浑水好摸鱼。”
女子摇头,笑道:“不急,此事,还需看皇京那边的角力。”
两淮扬州,翠竹园内,掌銮仪卫事大臣胡世海听风煮茗,小壶内的水咕嘟嘟的响个不停,翠竹被风压弯了细致,垂下的尖叶像是利刃一般。
胡世海负手而立,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日,总督府内传来密报,说是江南各地的正教教众往两淮扬州集结,徒众人数高达近十万余人。
胡世海心里明白,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周若彤闻之消息后,气的浑身哆嗦,“他妈的,这是要造反不成?”
见娘娘发怒,三大商人皆不敢言语。
顺王说道:“娘娘,十万教众围攻扬州,那里乃是直隶总督府的所在,握有两淮盐政,实属要地。若是闹将起来,只怕不好收拾啊。”
周若彤来回的踱着步子,她也没想到,这个王兴竟然胆大至此,也没想到,这正教在江南竟会有如此大的势力。
胡世海领兵数年,深得秦朗赏识,在用兵一道上,绝对是行家,他王兴十万教众,在胡世海的精兵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但此事决不能闹起来,正教做的太大了,不能以一般教众处置。内中大半皆是百姓,若是真动了手,朝廷威严受损,必定以造反罪镇压。
而江南这边,南人将会势必以为这是北人借此欺压南人,搞不好,真的会造反。现在北地朝廷,国库空虚,江南号称天下粮仓,更是赋税重地,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大乱,祸患无穷。
“娘娘。”顺王大着胆子说道:“要我说,这应天府,还是先放一放的好,不能因小失大啊。”
周若彤来回走动,显然在思考顺王的话。许久后,她重又坐下,说道:“你们说,这王兴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众人不知娘娘这个节骨眼上为何问这个,褚向浩说道:“不过一莽夫,不足为虑。倒是三老,颇为棘手。”
众人点头,周若彤却说道:“本宫却觉得,这王兴是个聪明人物。”转而,周若彤又望向顺王,说道:“劳烦皇叔,亲赴两淮扬州,吩咐胡世海,万不可轻举妄动。”
顺王虽然不解周若彤究竟何意,但仍旧点头,想来娘娘心中已有主张。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