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背上的秦成望着雪中冻僵的尸体,一向见惯生死的他也忍不住流出了滚,烫的热泪。泪珠落在雪地上,融化了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小洞。
戍守边疆的将士们戎马一生,到头来,连最基本的一抔黄土都没有。大梁愧对这些战死的阴魂。望着满脸污渍的秦朗,秦成擦干泪水,翻身下马,“大将军,蛮族偷袭,此战,我军伤亡五万,斩敌三万。”一般在军前,他们从不以父子相称,而是以军衔相称。这是秦家百年来的习惯。
秦朗叹了一口气,望着满地的尸体悲哀道:“都是我大梁的好男儿啊!老夫愧对你们。”
“此事不怨将军。”秦成面色阴沉的自雪中抽出一柄长剑,用力一掰,利刃应声而断,他冷冷的望着这两断的剑刃,“如此武器,简直就是让我等白白送死。”
秦朗没有说话,而是唤来了书记官,他对他说道:“此战,我军伤亡五万,斩敌三万。”
书记官犹豫着望向了秦朗,说道:“将军,如此记录呈上朝堂,只怕上面怪罪下来。”
秦朗冷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隐瞒不报,才是罪该万死。”
书记官一个激灵,“是。”
秦成指着地上的断刃,说道:“把这个也记上!”
“不必了。”
秦成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秦朗吩咐身旁的副官说道:“把这两柄断刃包好,随奏折一道进京。”接着,他压低声音道:“此物不要直接呈上,先送去晋王府。”
“是。”
元月初一,大梁的皇京过得并不热闹。整个京城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除夕夜,正当全天下守岁辞旧之时,塞外蛮族陈兵五十万压境。就是在底层的百姓也知道,这是国战。
今日凌晨,当传令官推开了紫宸殿的殿门后,萧成渝就没有回来,他连同太子和恒王,陪着老皇帝直接上早朝了。
首战的战报还没有传到,只知蛮族集结五十万大军突袭塞北军营。具体战况还未传来,朝中弥漫着压抑的氛围,文武百官刚过完除夕就听闻如此恶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皇帝冷冷的望着底下的百官,说:“都听完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恒王出列,“启奏父皇,塞外蛮族,未开化之地,趁除夕夜偷袭我军,实属可恶,简直是欺人太甚!”
老皇帝没好气的瞪了慷慨激昂的恒王一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恒王见父皇脸色不善,也就不敢在说话了。
萧成渝说道:“启奏父皇,儿臣觉得,事发紧急,我等还不知具体情况。五十万敌军是虚数还是实数;首战,我军伤亡究竟多少也还未知,所以,我等不可贸然而动,需先等前线战况,才能在做打算。”
皇帝点了点头,御史大夫却反对道:“兵法言,战场千变万化,若是我等无所作为,贻误战机,只怕是后患无穷!”
“那御史大夫有何高见?”萧成渝讥讽的反问道。
“卑臣以为,塞外蛮族五十万大军悄无声息的偷袭我军,事先不可能无所动静。大将军秦朗失察导致敌军偷袭,应当治罪,当务之急应当择选良将派往军中接替秦朗之位,将秦朗押赴皇京查办!”御史大夫再次说道。
萧成渝满脸寒霜的怼道:“御史真是好用心,大军压境,正是危难之时,我等不思退敌良策却临阵换将,不知你是我大梁的臣子还是蛮族的臣子!”
“晋王殿下,你如此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御史大夫气的胡子都飘了。
皇帝不悦的呵道:“还没打进来呢,你们倒先吵起来了。”
御史大夫瞪了萧成渝一眼,恭敬的说:“圣上明鉴。”
萧成渝也施礼说道:“父皇,儿臣以为,现在断不可临阵换将。否则军心不稳,更是大患。”
皇帝点了点头,说:“皇儿言之有理。临阵换将之事莫要再提。但是我等不做准备,也是不妥。”接着,他望向户部尚书说道:“户部需即刻筹办粮草军饷,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户部尚书闻言,面露苦色,现在户部哪还有钱。
周霖宜瞪了他一眼,他赶忙改口说道:“臣遵旨!”
早朝散后,周若彤望着一脸疲惫的萧成渝有些心疼,她拉住了萧成渝的手,关心的问:“王爷,何事如此操劳?”
萧成渝摇了摇头,说:“边荒打起来了!”
周若彤心里一个咯噔,秦成表哥可是在那里呀。她问:“大仗还是小仗?”
“蛮族陈兵五十万突袭我军,具体战况还未得知。”萧成渝疲惫的躺在马车里,他说:“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御史大夫那老匹夫还想着党争,真是可恶。”
“王爷消消气。边关有我秦家在,舅舅久经沙场,乃是当世名将,又有秦成表哥,想来定然无碍!”周若彤安慰道。
萧成渝叹了一口气,“惟愿如此!”
三日后,塞北的军情传到了朝堂。首战,我军损伤五万,敌军损伤三万。原本就军力相差十万,这下子,可是相差十二万,对于大梁是极为不利的。
萧成渝又去朝堂上了,周若彤一个人待在府中,这几天,她也是整日间忧心忡忡的。
院外有家仆跑来,说:“王妃,门外有个邋遢军人求见?”
王妃先是纳闷,但想来可能是塞北来人,慌忙召见。
此人见到王妃后,单膝跪下:“小的赵岩,乃是大将军帐前传令官,见过王妃了。”
周若彤赶忙扶起,“壮士不必多礼。”
她转而吩咐春华:“春华,快备上热酒热菜!”
“王妃心意,小的领了,但战情紧急,小的不敢耽搁。”王岩正色道。
周若彤心中赞叹,都说秦家军军纪严肃,看来传言不虚。她看那小兵东张西望,目光焦灼,显然在找人,就问:“你可是找晋王殿下。”
“正是!”
周若彤笑道:“晋王殿下上早朝去了,据说今日有军情传来,想必朝中讨论也是激烈,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有何事,与我说就好了。”
王岩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周若彤知道他顾虑什么,就说:“辅国公秦朗乃是本王妃的嫡亲舅舅,本王妃,也算是秦家的人。”
闻言,王岩立马跪在地上哭诉道:“王妃,烦请你救救我塞北将士吧。”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块破布包裹之物放在地上。破布展开,里面是染血的断刃,周若彤拿起,冰凉的感觉自肌肤表面传来,她拿至眼前一看,这哪里还是利刃,锈钝不堪,前线的兵士就是这样作战的吗?
“此事,本王妃心里有数。你回去告诉舅舅,这事,晋王府给他办妥!”周若彤神色鉴定。
“我代军中将士谢过王妃!”
说罢,他擦干泪水,急急的朝门外走去。
“王妃,这事我们该怎么解决呀?”春华流露出担忧的神色,这断刃的问题,可是涉及到塞北四十万大军的武器问题。
望着这个,周若彤也是头疼的很。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刚刚她答应的爽快,可是实际一想,此事牵连甚多,倒真是个麻烦问题。
临近晌午,萧成渝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周若彤取下他身上的长袍挂好,吩咐春华看茶备膳,就在萧成渝边上坐着说:“王爷,今日朝会如何?”
萧成渝摇了摇头,说:“情况不容乐观,五十万大军坐实,初战,我军损伤五万,敌军损伤三万。”
“这也怨不得辅国公,敌军人数上本就优于我军,又是偷袭,有如此战绩已经实属难得了。”周若彤说。
“这个本王自然知晓。可恨那些儒生只会纸上谈兵,在朝堂上以御史大夫为首攻讦辅国公首战不利。就连你爹也站在了御史大夫那边。这回,要不是父皇顶住了压力,只怕是军中将领就要换人了。”
周若彤脸色一寒,她没有对此发表见解,而是说:“王爷,我给你看样东西!”
萧成渝望着地上的断刃,脸色更差了,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这该死的户部。”
他收起断刃,就往外走,连外袍都忘记穿。
“王爷哪里去?”周若彤叫道。
“本王现在就入宫参见父皇,将此物交与他看,看看那帮儒生还有何话可说。”萧成渝冰冷道。
“王爷留步。”周若彤叫住了萧成渝,认真的说:“把这交给父皇了,就能解决问题?”
萧成渝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周若彤解释道:“说来说去,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钱字。国库空虚,户部拨不出银子来,你找父皇也是白搭。”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呀!”周若彤无奈的坐下,说:“这事,我们还得好好商议一番。”
“最好尽快!”
周若彤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仙人吗,随便吹口气就能给你变出来。
许久后,周若彤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她说:“这事,还得先找我那骑墙的爹。”
“找他作甚?”萧成渝有些不解。
周若彤说:“这钱的大项,至少还得户部来。我们连户部究竟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坐在这里也是干着急。”
萧成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周若彤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王爷你先用膳,等我归来。”接着,她唤来了春华,说道:“先前恒王送来的那十斤千年野山参,还在吧?”
春华点了点头,“还不曾动过!”
“你把他们全部取来!”周若彤吩咐道。
“你要那作甚?”萧成渝问。
周若彤苦笑道:“没点实惠,我那爹还能给你交个实底?”
萧成渝摇了摇头,心想这父女之间怎么相差这么大。望着临出门的周若彤,萧成渝喊道:“王妃,你可千万记得早些回来,本王等着呢!”
“知道啦!本王妃心里有数!”
看着周若彤渐行渐远的身影,萧成渝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本王何时起这么依赖王妃了?看来还是父皇看的明白,这门亲事,本王结的值。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