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脸色阴沉,唯有皇后和顺王面不改色,太子起身,冷声道:“若是敢反,我将他们杀个干净不就好了。”
皇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若是整个大梁皆反,你难道全杀光不成?”
太子不再说话,在他心里,不从的杀了即可,剩下的,自然会服从。起先皇后对于儿子的改变颇感欣慰,但现在,她觉得有些害怕。做皇帝的,哪个不冰冷无情,所谓孤家寡人,如果没有坚,硬的心肠,那就真的是高处不胜寒了。
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取舍果断的明君,但太子显然是果断过头了,而且不是取舍,是杀伐。将来太子也是要进祖庙面对列祖列宗的,他不能在祖庙里被后世评论残暴无度,无良昏君。
顺王说道:“太子殿下大可不必担心。太子殿下毕竟是圣上册封的太子,符合我皇室正统。大梁自立国以来,在外藩王共有十一位,皆以本王和太子殿下为首,本王早已和娘娘商议过,密函请十一位王爷率军进宫,无比在年前赶到。”
周若琳那柔弱的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先前国难之际,皇帝都未动用各路王爷私兵,现在竟被顺王调动了起来,顺王果然好大的力量。
周若琳望了顺王一眼,眼中皆是忌惮。顺王的羽翼太强,在他眼里不亚于昔日的辅国公府,这等人物,太子日后登基也难保不会受他钳制。
顺王的这招后手,正是老皇帝留给他的。昔日辅国公府一门权势滔天,皇家未保宗庙社稷,手上又怎能没点实力,只是现在被顺王用在此处,也不知老皇帝料没料到。
顺王带着圣上口谕前往京城驻防之处调拨三万兵马,自然是遭到了秦成的竭力反对,秦成冷声道:“顺王爷不带圣旨,只传口谕,未免过于儿戏了些吧。”
顺王冷声喝道:“秦成你好大胆,此乃是圣上口谕,你胆敢说是儿戏?”
秦成冷笑,“若真是圣上口谕,烦请王爷进宫禀明圣上,再请一道圣旨来,我秦成认这不尊圣旨之罪。”
顺王顿时语塞,在秦朗那里顺利,到未曾想在这个年轻人这里吃了瘪。老皇帝病重,口不能言,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在秦成以圣旨卡他,他又怎能真的拿出圣旨来。
顺王气急道:“秦成,本王问你,这三万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秦成恶声道:“请圣旨来!”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临阳公主来了,她拉过秦成说道:“先前爹爹让我传话与你,这三万人就与他罢。”
“当真是父亲的意思。”
“我还能骗你不成。”
秦成一拳砸在桌子上,无奈道:“罢罢罢。”然后就将守城令牌丢给了顺王,顺王见了自然大喜,保梁保君不日即将抵达京城,这三万人与他俩,也可以和孙殿青分庭抗礼。
顺王挑选了精兵三万后就即刻赶赴皇宫,城楼上的秦成问临阳,“父亲没有其他交代?”
临阳公主说道:“爹爹说,他要兵,先与他,至于其他,他另有安排。”秦成虽然不满,但父亲都如此说了,他也只得作罢。
瑞王府上的顾之章听说了秦朗真的答应交出了三万人马,不禁大惊失色,“王爷呀,此事失算,失算啊。”
秦朗露出了爽朗的笑声,“以我来看,已经不错了。皇后没让顺王把五万人都要走,已经够好的了。”
“原本我等手上还有五万人,到最后大不了放手一搏,谁曾想王爷你一句话,就把这最后的保障给葬送了。”顾之章急的都快哭了。也难怪他不急,若是萧成渝败了,皇后岂能容他,他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上面了。
秦朗反问道:“若是不与她,又能如何?”
顾之章语塞了,支支吾吾道:“她还能强抢不成?”
秦朗摇了摇头,道:“顾大人还是不了解皇后,若是我等拿着兵权不放,现在她控制着勤政殿,非说我等抗旨,意图谋反,到时候闹大了,反而不好。”
“她敢?”顾之章怒道。
“有何不敢?若是能借此除掉我等,哪怕两败俱伤,她觉得也是划算。现在我等人马还未到,拼不起,所以自然是先隐忍一番了。”
听到“我等人马未到”这几个字,顾之章瞪大了眼,说道:“瑞王还有后手?”萧成渝笑道:“顾大人忘了天凉郡不成?”
顾之章当下恍然大悟,瞬间变得镇定许多,兵权在手,自保已有余,凡事留条退路,这是为政者的基本修养。现在退路已有,剩下的就是如何进攻了,“勤政殿被皇后把持,终归不是善事。”
“非也。”秦朗道:“这其一,圣上想让晋王殿下继承大统,已然是决定了。”
“瑞王如何敢肯定圣上心意。”顾之章问道。
“这不是张大人都站队了嘛!”秦朗悠悠的说道,顾之章大吃一惊,张甫之向来刚正,不愿涉足党争,若是连他这样的人都站队了,必定不是为了自己利益,显然是皇帝的意思。
有这么个大臣与自己一道,顾之章顿时觉得踏实许多。秦朗继续说道:“但这还不够!”
顾之章老辣之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拱手道:“朝中事,交与我即可,我这就去办。”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就急急的跑走了。
“这个顾大人,倒是急性子。”秦朗笑道。
萧成渝满脸冰凉道:“涉及身家性命,如何能够不着急?”
秦朗摇了摇头,显然对萧成渝的观点不同意,他问道:“成渝,你知我最佩服你父亲的一点是什么吗?”
秦朗没有用“晋王”和“皇帝”两个词,而是用的“你”和“父亲”。显然是讲的贴心话,萧成渝道:“请舅舅赐教。”萧成渝也不称呼瑞王,而是虽周若彤一道称呼舅舅。
秦朗说:“那就是你父亲能够把臣子的利益与大梁的利益融合在一起。所以哪怕是周霖宜那等自私之人,国难之时也殚精竭虑。”
萧成渝明白了,他这是在传授自己帝王之道呢。虽然秦朗没做过皇帝,又不在朝中,可老秦家世代辅佐皇帝,这心里,自然有本明白账。
萧成渝站了起来,望向屋外道:“已入深秋,想来隆冬也是不久了。不知父皇能不能挺到年关。”萧成渝的话里饱含着凄凉,无论如何,那也是他的父皇。
秦朗随他一道站立,说道:“生死自有定数,王爷不必过于伤心。”
“唉。”萧成渝叹了口气道:“这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悲哀,此等时刻,当是儿女相伴膝下,共迎生命的最后时光,可这皇宫内院,红墙灰瓦,九曲绵延,皆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秦朗笑了,“你父皇操劳了大半辈子,才觉得累了,你这还未登基,倒先觉得累了。”
“本王断不会成为我父皇那种人。”萧成渝坚定道。秦朗点了点头,但在心中哀叹,当年你父皇年轻时,说的又何尝不是这句话。
深秋已到,寒蝉凄切,周若彤换上了棉衣,却觉得更为不便了。怀胎之人,事事不变,又恰逢此等乱局,也是天意。
周若彤望着鼓腹,喃喃道:“盼只盼你生于太平世道,一生平安喜乐,莫叫这世俗污秽染了你那纯洁之心。”
春华自屋外走来,见王妃自言自语,就笑道:“王妃对小王爷说什么哩?”
周若彤叹了一口气,“这个也叫他小王爷,那个也叫他小王爷,本王妃若是生个女,岂不是让大家大失所望?”
“王妃这是哪里话,生男生女,我等皆欢喜呢。生个男孩,如王爷般英俊潇洒;生个女孩,如王妃般温柔贤淑,若是生个一男一女龙凤胎,那更是美美的了。”
周若彤笑骂道:“你这丫头,又给本王妃施加压力,生一个还不够,你到要本王妃生一对。”
“一对哪够呀,得一堆呢。”春华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
周若彤转而踱步来到屋外,定睛望去,园子里的花都枯了,空留干巴巴的枝头。秋露繁重,虽洁却寒,老木上时不时响起零星的三两蝉声,叫的凄厉,让周若彤的心也一道跟着感伤起来。
自二十一世纪穿越以来,斗柳姨娘,嫁萧成渝,受一品诰命夫人,两年来,荣华富贵,亲人离世,父女反目,王党争斗,国难未及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让她的心性开始了转变。活了两个人生的她,突然觉得累了。
萧成渝将一件棉袄披在她的身上,轻声问道:“王妃想什么呢?”
周若彤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我在想呀,王城如海,活着倒是劳累。若是能够借居溪上茅屋,看花听雨听风。你我两人相伴清风明月,倒是快活的很。”
萧成渝的手掌的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如何是两人,许是三人四人呢。”
周若彤噗嗤一声乐了,转而又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正是有了他们,想退才退不了。腹中胎儿,既是上苍赐予的礼物,也是上苍交代的责任。
没两日,就要到中秋了。
中秋团圆夜,八月十五,一年已行过大半。老百姓不管你宫中如何的尔虞我诈,这团圆一事乃是人生少有的大事,自然不可轻易敷衍了事。
晋王府的大红灯笼挂了起来,厨子采购了精良的面粉,为月饼而准备。京城中的各大富商皆送来了奇珍异宝,作为中秋贺礼。
秋,是收获的季节。是一年准备完成的时节。
秋过,则准备入冬了。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