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草拟的圣旨已经颁发,先送去了右相府,又昭告了全国。
太子妃虽然新去,但是经历了深重苦难的大梁,急需一场宏大的国庆。所以百姓无不欣喜,无不鼓舞。
周霖宜在接到圣旨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天佑我周霖宜啊。周霖宜起身,送走了传旨太监,然后望向身旁的周若琳,这个做爹的,第一次饱含深情的拉起了女儿的手,他以沙哑而富有感情的声音说道:“女儿啊,一切都是爹为你挣来的啊!”
周若琳有些想笑,有些想哭,两种情感夹杂在了一起,反而化成了平静,她说:“女儿懂父亲大人的意思。”
周霖宜欣慰的点了点头。
徐姨娘望着情深的两父女,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在想要不要在去趟晋王府报个信。
周若琳望着满院子的花开了,她觉得开的有些不是时候。这是右相府的偏房,寻常时刻,连仆人都不愿来这。自打柳姨娘心性大变后,这疏于打理的园子也开出了灿烂的花来。
一个道姑站在了周若琳身边,同样望着这满院的落英,她的脸上没有周若琳那样的神彩也没有出家人的超然。有的只是白日里的慵懒和深藏白日之后的污秽。
周若琳望着这个道姑,两人毕竟有着血缘,可惜,两人全无半点相似。她曾自比过周若彤,她心里明白,若是给了自己机会,自己必定能够超越周若彤。
这个女人,也曾自比过周若彤,可惜,败的一败涂地,从这方面来说,她瞧不起她。
“现在,妹妹你做了太子侧妃,意味着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道姑正是周若兮。
周若琳皱起了眉,周若兮的话让她不舒服,那里面提到了“妹妹”。周若琳冷冷的说道:“我放你进来,没有告诉父亲,不是因为我想联合你对付周若彤,而是我可怜你。”
说罢,周若琳就转身离去了。
周若兮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冷笑,然后抬起了右脚,碾碎了地上的花。鲜艳的色彩化作了肮脏的汁液将洁白的鞋洇染。
周若琳并不将周若彤视为敌人,她只是羡慕周若彤,为什么这个女子可以做到这样,她做不到。她甚至不嫉妒周若彤,因为她是有野心的,她的野心,不外乎是向这个世界证明,作为一个女人,她的价值不比男人差。
周霖宜在太子府拜访,这个未来的女婿并未给他什么好脸色。周霖宜显得有些尴尬,太子,好像比萧成渝更不好相处。
“太子殿下,这婚典大礼,您看当如何布置?”
“凡事你们去弄,唯有一条,周若琳只是侧妃,一切典礼,皆不可高于采薇。”
太子的语气冰凉,说话斩钉截铁,周霖宜很不爽。顾采薇在怎么说也是顾之章的女儿,而现在右相府嫁女,却不得高于御史府,他虽然很没面子,但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对于太子新婚的消息,御史大夫顾之章显然没有什么动作和表示。他早已知道,这些事,迟早都要来,只是他没想到,皇后竟然会找了周霖宜。这意味着,皇后对他不止是一脚踹开那么简单,还将他彻底的摆到了对立面。
坐在他对面的周若彤同样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周若彤分得清这个道理。
御史大夫望向周若彤,现在的他很平静,既没有表示亲近,也没有表示疏远。他需要了解周若彤的真实意思,毕竟在外人眼里,她与周霖宜还是父女。
“王妃,能成多大事,要看下多大的决心。”
周若彤知道他在试探自己,就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悠悠的说道:“太子妃离世时,顾大人可曾落泪?”
顾之章一怔,然后说道:“采薇毕竟是老夫亲生。”
“若是本王妃死了,周霖宜估计会拍手叫好!”周若彤平静的说道。好像说的那不是自己的家事,而是陌生人的事情。
“王妃言重了。”顾之章摇了摇头。
“本王妃是死过一次的人。”周若彤依旧说的很平静。
平静的周若彤让顾之章不平静了,他明显的挣扎了一会,最终又重归平静,然后说道:“老夫明白了。”
“那么,敢问大人,如何当破此局。”周若彤并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王妃为何会寻到老夫?”顾之章反问,这在周若彤听来就像是废话,她甚至怀疑秦朗是不是看错人了。
“顾大人。”周若彤说,“满朝上下,能与右相势均力敌的,还有第二人吗?”
顾之章摇了摇头,说道:“王妃虽然聪慧,但对这朝堂之事还未明了。”顾之章喝了一口茶道:“把控朝政,在皇帝允许的范围内,我与周霖宜互相牵制。可现在,这平衡局势被打破了。”
周若彤一惊,不知顾之章何意,她说道:“满朝大臣,一半皆是大人门生,如何是平衡已被打破。”
顾之章笑了,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夫自采薇嫁入太子府后,就是太,子党魁,老夫的门生也成了太,子党。老夫离了太子,离了凤仪宫,不过是党魁换人,而太,子党如何会换?”
顾之章放下了茶盏,说道:“在朝堂,一个御史大夫的分量比起太子的分量不足为重,更何况还有凤仪宫。”
周若彤的脸色难看起来,这个老头子逼逼了半天,不就说他大势已去嘛。“那以大夫所言,此局已是定局?”
顾之章叹气道:“王妃聪慧过人,数次大败老夫,今日怎的还没老夫明白?”
周若彤疑惑了,说道:“大夫详解?”
顾之章也不避嫌道:“先前老夫数次对王妃出手,次次杀招,王妃是如何破解的?”
周若彤纳闷了,更加不懂这老江湖话里的意思了。顾之章知道了王妃的疑惑,笑了,“王妃以为自己最大的资本是什么?晋王妃?辅国公府?”顾之章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而是你周若彤有钱!”
周若彤恍然大悟,说道:“多谢大人指点。”
顾之章说道:“王妃莫要客气。救人就是救己,局势虽然突然出现变故。但是老夫毕竟还是御史,更关键是辅国公也回京了,明日的大朝会,即见分晓。”
听完此话,周若彤起身,问道:“大夫有何安排?”
“这要看国公爷有何打算。”顾之章一抚长须道。
“可要若彤安排一场会面?”周若彤问。
顾之章摆了摆手,“那就太明显了。”
“那明日大朝会?”
“王妃不必担心。”
周若彤出了御史府,回望了一眼,望着御史大夫四个大字牌匾,心想,没有任何名头是白来的。
大梁已经许久没有朝会了,老皇帝勤政,自即位以来,基本次次早朝。但是自打国难之前到之后,皇帝一般都是勤政殿内御门听政。现在突然再起朝会,还是规模庞大的大朝会,显然是有大事。
国庆固然重要,更有甚者,甚至猜测此次朝会可能会有更大的消息——易储。但是昨晚的一道圣旨,让局势又扑朔迷离起来。
文武百官一早就换上了新的朝服。一顶顶朝中大员的官轿停落在宫门口。周霖宜落轿,满脸的春风得意。六部尚书神气活现,一路簇拥着周霖宜。
原太,子党内心苦涩,对于周霖宜为首的那批人,他们是围上去不好,不围上去也不好。御史大夫顾之章出现了,脸上无喜无悲。
他们更苦涩了,对于老师,他们是围上去不好,不围上去也不好。尴尬,尴尬,无比的尴尬。
反倒是顾之章,像个没事人一般,主动的和他们打起了招呼。毕竟是老师,又是当朝御史大夫,众人皆回礼。
周霖宜穿过人群,拱手道:“顾大人别来无恙?”
顾之章露出了十二分爽朗的笑声,“多谢周大人挂念,好得很,好得很呢。”
这个老货,死到临头还嘴硬。周霖宜没有表现出来,朝不敢靠近的众多官员望了一眼,笑道:“过些日子,小女大婚,还请各位多多捧场。”
“正是,正是。理当如此!”众人堆满笑容迎,合道。周霖宜朝顾之章望了一眼后,就转身重回阵营,进宫去了。
这时候,一个人缓步走来。他没有像百官一样,坐着轿子而来。他徒步横穿了大半个京城,脸上挂着坚毅而平静的神情。他是秦朗,已经数十年没回来过的秦朗。
很多新晋的官员不认得此人是谁,但是看到周霖宜一见到此人就像躲瘟神一样快快的小跑入宫了,很多人觉得奇怪。御史大夫却迎向前去:“辅国公安好!”
秦朗露出了随和的笑容:“顾大人客气了。”
接着,晋王,太子,恒王都到了。
百官如朝,辅国公归来,大朝会正式开始了。
皇帝自内里而来,脸上露着春风般的喜庆。大朝会首为国庆,哪怕是装,也得装的喜庆。百官行礼,众人礼毕后,皇帝高坐龙椅。
“国难告除,普天同庆,众爱卿辛苦了!”皇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夸耀众人。
百官闻言,皆跪拜在地,“臣等为国效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宣布平身后,就站了起来,显然,皇帝有重要消息要宣布。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