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们在船舱内起舞,曼妙的身姿,扬起的长袖,如彩蝶于百花从中相聚,只是略有不同的是,在这里,蝶是她们,花也是他们。
场间的众人看的痴了,大多数人双目发亮,双脸发烫,口里啧啧有声,心中直呼,此乃人间天堂也。
船舱猛地一阵摇晃,光脚聚拢的舞女身形不稳,被晃得东倒西歪,一阵花枝招展。舱内众人案前桌摆上的瓜果滚落,玉碟掀翻,原本耽溺于美色的众人猛然惊醒,以为船舱失事,惊呼的惊呼,抱头的抱头,更不堪者如长春知府,竟然埋头钻入了桌案之下。
三大商人于混乱中惊呼,“速速救驾。”彭忠箭步上前,左手一揽,稳住了即将侧翻的杨长典。左手动时,他的右手也没闲着,一根长长的烟杆探出,手腕发力,一转,以烟锅化钩揽住了仰面朝下的褚向浩与贾和春的脖颈,一拉,二人朝后一仰,力道恰到好处,刚好稳住身形。
彭忠动手前,田文清朝后退了一步,靠近了周若彤,他那双肩掉落下的双手随着船舱的晃动自由摇摆,周若彤稳稳地站着,并不需要人搀扶。
“多谢壮士搭手相救。”三大商人低声感谢道,褚向浩抬头转身,望向周若彤,关切道:“娘娘无事否?”
“不必担忧。”站稳的周若彤此刻抽身打量着场间众人的表现,长春知府吓得已经钻到了桌案之下,临安知府靠近船舱内的柱子,混乱中以双手抱住,双胯夹紧,双目紧闭。姑苏知府竭力想稳住身形,他仰面倒下时顺手抱住了面前的桌案,随着桌案一道移了好远。
无论船舱如何倾斜摇晃,上首处的老头子都并不显得慌张,反倒是他身边的左右侍女面色煞白,战战兢兢,老头子轻抚着她们的大腿哼哼道,“莫怕莫怕,死不了,死不了!”
老头子的左下方,王兴扶着的桌案静静的坐着,他不动,桌案不动,任船而动。周若彤观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想,这变故,莫不是此人有意为之。
渐渐地,船身变稳,王兴右手一捋垂下的丝带,站起身,对顶上的老人恭敬道:“老师受惊了。”
老头子在混乱中并未显得慌乱,等王兴起身询问时,他的脸上则露出了因惊吓过度而颓靡的神色来,周若彤心里暗笑,这老鬼,不似面上的那样简单,果然到了这个岁数的,没有不装的。
“无事!”老头子哼哼唧唧的把两个字拖得很长。
王兴拍了拍手,舞女再次起舞。
春华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说道:“娘娘,先前之事真是吓煞奴婢了。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借口先行离去罢。”
周若彤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春华莫怕,这场风波,不过是安排好的。”
春华大惊,“娘娘如何看出?”
周若彤冷笑道:“先前船晃之时,你未曾见,那礼乐之声并未断绝吗?”
春华当下明白了过来,此次设宴,乐师立于外场奏乐,若是真的突发灾难,他们首当其冲,就是乐工功力再是深厚,临危不惧,那乐声哪怕不断也该混乱,但刚刚至今,礼乐之声缓缓,以其特有的节奏推进,明显这些乐工们心中不惧。
那么,如此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此事必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周若彤再望向上首处二人,心想,今日没有白来,此事有意思了。一场小风波,看出二人皆非面上的那样简单,就是不知此事对于三老之一的那位是早有预料还是事先不知,若是事先不知,那正教与三老之间,可能也非一团和气,这就有意思了。
舞女再起,老头子似乎被刚刚的惊吓触动了心魂,显得有些累了。
哪怕秦淮八艳惊艳无比,也在难提起兴致。
周若彤迈着碎步朝前挪动了身子,她的身躯微微的前倾,以期不引起他人注意,她轻声问向前面的褚向浩道:“褚公莫要转身,本宫问你,这来的三老之一是何许人也?”
褚向浩听闻娘娘发问,先是四下张望了一眼,然后挺直了垂下的腰杆,头颅微微后仰,也轻声回道:“娘娘,此老是三老姓祁名连山,是三老之一的相师。据传,此人好女色,性烈,喜怒无常,是三老中最为难以捉摸之人。”
周若彤点了点头,怪不得先前总觉得此人那猥琐形象与某人相似,细细一看,不是二十年后的周霖宜嘛。只是周霖宜好权位,对女色倒是可有可无。
遥远的京城国公府,老周靠在张府新添置的摇椅上看书,自打张甫之执掌内阁后,官俸也升了些,这才添置了一张摇椅。
周霖宜握着书本,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他捏了捏通红的鼻子,吸溜了两声,心想,莫不是有人在背地里骂他。
周若彤还欲再问,一声软绵绵的声音像是拖长了的棉线一般将她与褚向浩缠绕其中,“那边厢的,何事吵扰?”
周若彤见祁连山此刻正望着她与褚向浩两人想,心中暗骂,好你个匹夫,先前还装作耳聋目浑,现在礼乐声轰鸣,八艳女花眼,你却瞅着我二人说是吵扰,不是刻意找茬又是什么。
褚向浩先是一怔,紧跟着他就反应了过来,赔笑道:“老师恕罪,学生先前想起府上之事,遂与家中婢女交谈两句,不想扰了老师,实属罪过。”
祁连山久久的望着他,不发一言。随着时间的推进,褚向浩觉得自己如坠火炉,浑身热的难受,他抬着的头逐渐低下,似乎难以忍受那布满阴翳的浑浊目光。
两道厚重的鼻息自塌下去的鼻腔粗粗的喷出,就像是有人用尽全力推开了一扇厚重的大门,洒下了亿万尘埃。
“好胆!”干脆的两个字,却被拖得老长,像是老羊咩的一声嘶鸣,激起的反应却是虎啸山林。姑苏知府理了理衣衫,对那褚向浩冷笑道:“老师问话,尔却高坐于位,真是无礼至极!”
临安知府见状,紧跟其后,“歌舞礼乐,乃是圣人教诲,尔故意蔑视,真是无礼至极!”
长春知府与临安姑苏两位知府向来同气连枝,但又不敢过于得罪金陵首富,只是随他们一道,叫了声,“真是无礼至极!”
褚向浩面对三人的围攻,犹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此刻,他在纠结,究竟该如何应对。
周若彤忍不住要向前解围,春华担忧周若彤于此时暴露,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她一手抓住白色丝帕握拳叉腰,一手指向三大知府方向,怒斥道:“尔等莫要欺人太甚!”
王兴朝春华处望着,眼中露出了精光,观此女气势不凡,容貌秀丽,举手投足间又有贵气环绕,显然不是一般婢女,他再留意褚向浩,发觉此人面对婢女相救,眼中虽有感激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尊重,一府家主尊敬一个下人至此,实属怪异。再想到褚向浩自北地皇城而来,底气十足,隐隐有贵人相助,那贵人身份,岂不是呼之欲出?
王兴消息灵通,虽然猜错了一点,但三大知府并不知情,他们原想着借着三老祁连山的不满杀杀江南三商的锐气,好让他们明白,江南不是北地,自有规则,不曾想跳出了一个丫头婢女,如此傲慢,三大知府如何能够忍他。
姑苏知府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骂道:“好没规矩,你是哪家泼皮,失了主子教养,来此处放肆!”
春华气的浑身发抖,刚欲与他相骂,顶上却于此时传来声音,“丢人现眼!”
姑苏知府知三老发话相助自己,不禁志得意满的昂起了头,临安知府拉了拉他的衣襟,姑苏知府反应过来,见那老头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顿时,他的面色煞白,垂下了头颅,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祁连山见姑苏知府低下了头,不禁冷哼一声,这回的哼声不再叽叽歪歪,干净利落,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在场的众人心中冒出了同一个疑问,今日的祁连山,为何如此反常,就连王兴都忍不住多望了老头子一眼。
老头子望向春华,笑眯眯道:“底下那女子,老夫问你,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春华插着腰,朝他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回应。众人吓得直哆嗦,此女当真是大祸临头矣。见此女如此作态,那老头子脸上的笑意更甚,还是个犟蹄子,好久不曾遇到了。
“走近些!”老头子叫唤道。
众人开始同情的望向春华。春华冷笑道:“不愿动!”
王兴点了点头,是啦是啦,和传闻中的那人脾气一模一样。
众人偷偷地望向祁连山,此老看似羸弱,但实际脾气暴躁,动辄山崩石裂,实在不好对付。此女要遭殃了。
接下了发生的事情,才让众人大吃一惊。只见老头子并不动怒,而是离了座椅,朝春华走来,这回,他走的有些快,眼中冒着灼热的光,与先前判若两人。
“你不愿动,那老夫下来好了。”
春华刚想拒绝,却发现老头子已然临身。春华忍不住倒退了两步,惊道:“你要做甚么!”
周若彤以眼神会意彭忠与田文清,二子点了点头。
老头子围着春华绕了一圈,一边点头,一边口中啧啧有声。绕完一圈后,老头子心中有了结论,此女前凸后翘,腰肢细腻,双,峰饱满,实在妙不可言,甚合心意。
春华见这老头子色眯眯的,激动处,甚至那瘦长的脖子朝前一耸一耸的,像是王八不断的贪脑袋,气的她直想给他一耳光。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