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常出门总带着一只装文件的皮箱,这里面有稿本,有日记,有信件,大都是见不得人面的。这次出门有一点特色,就是行李里出空了秘密的累赘,甘脆的几件衣服几本书,谁来检查都不怕,也不知怎的生命里是有那种不可解的转变,忽然间你改变了评价的标准,原来看重的这时不看重了,原来隐讳的这时也无庸隐讳了,不但皮箱里口袋里出一个干净,连你的脑子里五脏里本来多的是古怪的复壁夹道,现在全理一个清通,像意大利麦古龙尼似的从这头通到那头。这是一个痛快。做生意的馆子逢到节底总结一次账,进出算个分明,准备下一节重新来过;我们的生命里也应得隔几时算一次总帐,赚钱也好,亏本也好,老是没头没脑的窝着堆着总不是道理。好在生意忙的时期也不长,就是中间一段交易复杂些,小孩子时代不会做买卖,老了的时候想做买卖没有人要,就这约莫二十岁到四十岁的二十年间的确是麻烦的,随你怎样认真记帐总免不了挂漏。还有记错的隔壁帐、糊涂帐,吃着的坍帐、混帐,这时候好经理真不容易做!我这回离京真是爽快,真叫是“一肩行李,两袖清风,俺就此去也!”但是不要得意,以前的帐务虽然暂时结清(那还是疑问),你店门还是开着,生意还是做着,照这样热闹的市面,怕要不了一半年,尊驾的帐目又该是一塌糊涂了! 沙扬娜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