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禽住轨,在黑夜里奔:
过山,过水,过陈死人的坟;
过桥,听钢骨牛喘似的叫,
过荒野,过门户破烂的庙;
过池塘,群蛙在黑水里打鼓,
过噤口的村庄,不见一粒火;
过冰清的小站,上下没有客,
月台袒露着肚子,像是罪恶。
这时车的呻吟惊醒了天上
三两个星,躲在云缝里张望:
那是干什么的,他们在疑问,
大凉夜不歇着,直闹又是哼;
长虫似的一条,呼吸是火焰,
一死儿往暗里闯,不顾危险,
就凭那精窄的两道,算是轨,
驮着这份重,梦一般的累坠。
累坠!那些奇异的善良的人,
放平了心安睡,把他们不论;
俊的村的命全盘交给了它,
不论爬的是高山还是低洼,
不问深林里有怪鸟在诅咒,
天象的辉煌全对着毁灭走;
只图眼着过得,裂大嘴打呼,
明儿车一到,抢了皮包走路!
这态度也不错!愁没有个底;
你我在天空,那天也不休息,
睁大了眼,什么事都看分明,
但自己又何尝能支使运命?
说什么光明,智慧永恒的美,
彼此同是在一条线上受罪;
就差你我的寿数比他们强,
这玩艺反正是一片湖涂账。
火车和铁轨,自从诞生时起,就犹如宿命一般纠缠不清、撕掳不清,它们仿佛是冤家,又仿佛是相依为命的伙伴,人世间的矛盾与复杂,似乎都能在它们那里看到。本诗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从火车上乘客的角度,描写从火车上看到的各种阴森景象;第二部分用拟人手法,从星星的角度诉说火车、铁轨以及乘客;最后一部分写星星的自白。整首诗似乎都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氛围之下,连天上的星星也对自己进行否定,连那“光明”、“智慧”和“永恒的美”似乎也失去了光泽,似乎只有那混迹人间、近乎麻木的旅客的态度,是人们唯一的选择。当作者逐渐深入这个世界、了解人间的真相,看到了世界和生活的复杂时,表现出这样的阴郁和矛盾,似乎也是必然吧。 月夜听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