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天我是一个小孩,
这海滩最是我的爱;
早起的太阳赛如火炉,
趁暖和我来做我的工夫:
检满一衣兜的贝壳,
在这海砂上起造宫阙;
哦,这浪头来得凶恶,
冲了我得意的建筑——
我喊一声海,海!
你是我小孩儿的乖乖!
二
昨天我是一个“情种”,
到这海滩上来发疯;
西天的晚霞慢慢的死,
血红变成姜黄,又变紫,
一颗星在半空里窥伺,
我匐伏在砂堆里画字,
一个字,一个字,又一个字,
谁说不是我心爱的游戏?
我喊一声海,海!
不许你有一点儿的更改!
三
今天!咳,为什么要有今天?
不比从前,没了我的疯癫,
再没有小孩时的新鲜,
这回再不来这大海的边沿!
头顶上不见天光的方便,
海上只暗沉沉的一片,
暗潮侵蚀了砂字的痕迹,
却冲不淡我悲惨的颜色——
我喊一声海,海!
你从此不再是我的乖乖!
海永远都是那片海,按照自己的旋律演奏着永恒的歌谣;人永远都在变化,此一刻的我和彼一刻的我就不是同一个我。所以说,变化的不是海,而是看海的人。初次看海,因为“我是一个小孩”,童真童稚无邪烂漫,所以即便海“冲了我得意的建筑”,它依旧是“小孩儿的乖乖”;再去看海,“我”已经受到爱情的戕害,然而“我”的心中依然有爱,所以执著地在海滩上“画字”,希望找回心中的爱,让爱永驻,因而不许海“有一点儿的更改”;第三次看海,青春的“疯癫”和孩童的天真都已退去,生命被岁月侵蚀得斑驳苍黄,“悲惨的颜色”填充了生活,于是,那海“从此不再是我的乖乖”。这三个阶段,就是人生的三个历程,诗人希望永远留住孩童的天真烂漫、青春的激情“疯癫”,然而,“人生就是一场悲剧”(叔本华),海不可能永远是“我的乖乖”。 月夜听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