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东街的事自然是很快江锦华与靳南疆便知晓了,他们一行人带来的饭食本就不多,面上能撑够五日,本想着再不济外界也会按时按点的送些食物进来,但没想到当天晚上准备去找禁卫军们要东西时,就被拦下来了。
禁卫军为难的解释,“王爷娘娘,皇上已下令,即日起禁止所有人出东街,王爷与娘娘也不例外。”
靳南疆想着应当是与他今日强硬闯进东街之事有关,故而也没难为他:“那你去誉王府跑一趟腿去寻夜清前来,本王不出去,只和他说几句话。”
禁卫军斟酌再三,本欲秉着皇命回绝,抬眼却和靳南疆阴鸷嗜血的眼神来了个对视,吓得登时连话都结巴了,“属、属下这就去请夜总领。”
夜清赶来的速度极快,他还在好奇自己不过是去查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皇帝封闭东街的圣旨都下来了,可在他还没搞明白皇帝这张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禁卫军前来禀告,是因为自家王爷不听皇命闯进了东街。
哎哟真让人操心。
万幸的是他着急忙慌的赶来时还没忘记娘娘所带膳食不多,又临时跑到三道街的点心铺和水果摊上买了不少的东西,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去了东街。
果然,靳南疆在看到他提着的东西时,阴鸷的面色都和蔼了许多,禁卫军看着夜清大大方方的将东西递交给门那边的靳南疆时,迟疑着要不要制止,就见靳南疆似笑非笑的扬起了唇角问:“本王不出去,也不带其他的东西出去,怎么,外面的东西也不许送进来,你这是想看本王混混饿死吗?”
禁卫军涩涩发抖,忙跪下请罪。
靳南疆随意一挥手。
靳南疆状若漫不经心的伸手接过所有吃食,趁禁卫军跪下请罪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塞给了夜清一张纸条,后淡然的收回手,示意无事后便揽着江锦华悠哉悠哉的回了。
他还哼着几首最近皇城流行的小曲儿。
活像是去度假的。
禁卫军有些怀疑人生,眼前这位誉王爷非但不是记忆里的性情乖张喜怒无常便罢了,怎么现在看上去还有些神经兮兮的?
夜清并未多言,转身直接走了两条街方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打开了那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几个字——小心信王。他多看了两眼,确定并无遗漏,五指攥紧将纸震碎了,任它飘零随风,这才披着秋色缓步离开。
江锦华看他一手提着他们三个接下来起码三天的饭食,想伸手帮他分担重量,但刚伸手就被靳南疆腾出一只手攥住了,茫然抬眼就对上了靳南疆似笑非笑的眼,“锦锦真是黏人,本王一刻不攥着你的手你就不放心。”
二人正巧回到宅院里,和小月一同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的目睹这一切的岳沉岸:……
有了可以果腹的食物,该担心的就是晚上的住宿问题,病人们自然不愿也不敢与誉王和娘娘同挤一室,故而几个人硬是腾出来一间房出来,于是三人顿了顿,靳南疆径直选择遗忘岳沉岸的选择了其中一间,用完了晚饭后直接拉着江锦华就进了屋。
月光如水。
岳沉岸感觉有些心塞,他不愿进其他房间和病人们挤着睡,便干脆直接倚坐在院中树下,开始欣赏月色,可他望着望着很快就失了神。
这个月色像极了顾云依眼睛里的神色。
乍看明亮温柔而多情,但触之,就会发现其实这月色最为薄凉而浅淡。
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最为不可触碰。
他有些恍惚的想,也不知道他留给顾云依的药她有没有按时服用,毕竟若是她再这样按时服用一段时间的话,她的腿是可以恢复正常人的。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再恢复成这样人,也恢复不了她先前的模样了。
岳沉岸正失神,突然听到身后蹑手蹑脚的动静,他侧头去看,发现小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睁着一双湿漉漉清纯干净如麋鹿般的眼神偷偷的望他。
岳沉岸一颗心也柔软了些,伸手招呼她过来坐在自己旁边,“小月怎么还不睡觉?”
“看到哥哥没睡,我也睡不着了。”
岳沉岸笑意清浅。
他平日里惯会隐瞒装饰,粉饰太平,这些年来太多的权欲利益,逼迫他特别擅长以温润如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来隐藏自己肮脏荼靡的内在,故而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就是这副模样和性情。
“哥哥刚才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吗?”小月问。
岳沉岸有些惊讶,“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当真不少。”他想了想,反正眼前是一小孩子,他也不用隐瞒,“我是在想我的心上人。”
“她长的好看吗?”
岳沉岸想了想自己第一次见到顾云依时她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和狼狈不堪的模样,摇了摇头,“不是很好看。”
“那她性格岂不是很好?”
岳沉岸又想了想顾云依几乎做什么都是那种漫不经心波澜不惊的模样,这世上除了靳南轩,再没东西能入她眼,他就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很好。”还曾几次三番的钻牛角尖,非要和他吵架。
小月这下真搞不懂了:“那……那哥哥喜欢她什么呀?”
这个问题一时也问住了岳沉岸,岳沉岸扪心自问,半晌方无奈轻笑的揉了揉小月的头,好笑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问的倒是不少。行了,哥哥困,得睡觉了,否则明天就没有力气帮你医治爹爹了,小月也回去睡觉吧。”
小月很乖巧的应了,转身就跑进了屋,过了会又抱来了一床被子解释道,“这是这户人家的新被子,还没用过呢。哥哥你用。”
岳沉岸收了。
等院子里只剩下一地月光和他时,他闭上了眼搭着被子准备睡觉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皆是方才小月最后的一句问,可他翻来覆去的想那原因,却还是没能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原因。
最后却是莫名其妙的又想起来了小月方才看他时那双湿漉漉如麋鹿般的眼睛,那双眼睛某些时候和顾云依真的很像。
江锦华原本以为靳南疆如此迫不及待的拉她进屋,是因为迫不及待要和她进行生命大和谐,但没想到这男人刚关上门就把她撂在一旁,熄了灯趴在了窗户边观察着院子里。这犹如在盯着挚爱般的火辣滚烫的眼神,让她有些怀疑靳南疆是不是看上了岳沉岸。
“王爷?”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对他没有诱惑力了,“你在怀疑岳沉岸吗?”
靳南疆等到小月离开,确定岳沉岸已闭上了眼后这才收回了视线,他不确定岳沉岸是否会武功或是听力又如何,便只能默默的点头,“嗯。”
“他有什么好怀疑的?”因白日里岳沉岸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处理腐肉蛆虫,江锦华已对他的认知大有改观,“一个医术比常人高一些懂一些偏僻法门的读书人罢了。”
靳南疆想了想,还是沉声道,“本王的直觉告诉本王,他并且与此事毫不相干。”
江锦华翻了个白眼,“王爷你怎么也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了?”
“怎么?不行?”
江锦华打着哈欠,懒得和他辩解行不行,“困了,睡吧,明日起来我还得好好检查检查小月呢。”毕竟,其他人都被传染了,为何小月就能安然无恙?她才十岁,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炼化成一幅百毒不侵的身体,那多半可能就是她体内的血有对这种病的抗体,所以只需要她好好检查下,确定她体内有没有什么药材味道的残留,自然就能查找到相对来说的解药。
靳南疆衬着月色摸上了床榻,虽是小月忙前忙后将这床被褥都换了新的,可他嗅着还是一幅发霉的味道,让人不喜,他低声道,“等本王片刻。”便出了门,他动作极轻,哪怕是动用轻功翻墙出门,也没惊扰到院中已睡着的岳沉岸。
靳南疆果真不出片刻便回来了,不过他回来时还抱着一床云锦棉被和褥子枕头。
对上江锦华能塞下一枚鸡蛋的惊讶,靳南疆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床被褥才是新的。”
“……”江锦华问,“外面禁卫军还在,你如何闯出去的?”
“他们的武功拦不住本王。”
回答还是一样的霸道狂拽酷炫,江锦华打着哈欠也不愿再废话了,接过被褥铺盖整齐后便裹着被子拉着他,一同入了这场美梦黄粱。
同床异梦。
在顾云依失踪了半年之久后,她终于梦到了顾云依,顾云依跌落悬崖之际跌入寒潭,一路顺着流水奔向大海,路遇礁石无数磕碰坏了一张脸,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时,有一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接住了她,搂她在怀,将她自边际处拉回了现实。
梦里的顾云依迷迷糊糊的,却问了句:你是谁?
黑衣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的脸犹如被黑雾蒙面,根本看不仔细,良久只能看到他轻启薄唇,道:我姓岳。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