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南岸双目赤红,犹如笼中困兽般来回踱步咆哮,可在场的要么就是岳沉岸用开侍奉顾云依的,要么就是靳南疆和夜清这等后来之人,根本没一人说的出仔细的细枝末节。
任凭他低吼,咆哮,却也无计可施。
里屋,云天青开门,众人便都一股脑将视线都停在了他身上,特别是靳南岸,瞬间眼睛就亮了踉跄的跑上去拽住了云天青的衣袖追问情况。显然云天青被这种目光盯的也有些心里发毛,斟酌了很久,还是凝重道:“难产,恐怕很悬。”
靳南岸瞬间瞪大了眼。
遍体生寒。
他咬牙切齿,用那种恨不得将人撕裂撕碎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被岳沉岸护在身后的顾云依,正当他攥紧拳头打算去找顾云依麻烦时,又听云天青一句询问:“若是真到最后一步,保大保小?”
“保大!”靳南岸声音尖细,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咆哮出这么一句,“一定要保住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保住她的性命!”
云天青点头表示知晓,顿了顿又道,“我们会尽力。”
“谢谢,谢谢……”
若不是身边有人搀扶着,靳南岸几乎腿软的要跪在云天青面前,他双目赤红泪眼涟涟,像是惊恐不安到极致又像是知晓随时可能会天降惊雷般模样。一点不像平日里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八皇子,倒像是……
靳南疆淡定的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倒像是个可怜人。
诚然,也的确是个可怜人。
里屋安静了一段时间,接近着传来了八皇妃撕心裂肺的惨叫哀嚎声,那声音极为尖细,喊到最后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气陡然沙哑下来,却仍然是拼着性命在喊叫。八皇妃的为人靳南岸是最为了解的,她如般清月纯粹亦如流水般温婉,极少失态。哪怕当年被皇帝定罪入狱,受刑伤的伤痕累累时,都不曾这般狼狈的嘶喊过。
可见她痛到什么程度。
靳南岸等了片刻实在等不下去,挣扎着不管不顾要闯进去,刚打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清苦药味扑了个满怀。他踉跄着要往床榻方向走,被江锦华一个眼刀钉在了当地,“出去。”
“我,我来陪陪清儿。”
“你在这里我只会分神。”江锦华语气不耐,她最讨厌自己拼命施救的时候病患家属却在瞎操心了,“你我都想让她安然无恙,那你就给我滚出去。”
“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的保小舍大?”靳南岸自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抽身而出,“毕竟你跟靳南疆和满朝文武甚至于皇帝,都在盯着这个孩子看,若是你在最后关键时刻动了手脚,我怎么办?”
江锦华彻底没了耐心。
暴躁发作,加之靳南岸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弄的她十分想端起旁边的血水泼他一身。
但好在这时八皇妃抽回了片刻心神,“夫君,放心……我,我信得过誉王妃……你不要,不要过来,这里太多血,不吉利……对你不好……”
靳南岸听见八皇妃声音更慌了,忙想凑近了看她,刚走两步就被云天青拦住。云天青姿势霸道,语气却称的上有几分轻蔑,“你在这里妨碍我们施救,是觉得我们不行,你行是吗?”
“你……”
“那不然你行你上,我们退出?”
靳南岸自然不能这样做。江锦华是神女转世,医术精湛那是出了名的,而云天青虽说医术一般却始终跟江锦华厮混着,并且还身为章百文的小舅子,低调是足够低调,但骨子里就怎么可能就是个普通的乡野村夫?
云天青又笑了下,意有所指道:“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怀疑我们医护人员,而是该去调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搞的。毕竟若是好好的,八皇妃也不可能突然难产。”
一石激起千层浪。
靳南岸眉心重重一跳,他咬牙又重复了遍保大,又扯了些狠戾的威胁,诸如你治不好她或者保不住她我就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扇门之类的无关紧要的威胁,便出了门。这边岳沉岸还在低头搂抱着顾云依,低声的跟她说着什么,那边靳南岸就已经直接冲了过来:
“顾云依,你给我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岳沉岸下意识的挡在了顾云依面前,淡然的四两拨千斤道:“这跟依儿有何关系?”
“这里只有她们二人,不跟她有关系,难道是你在背后挑唆吗?”
岳沉岸眯了眯眼睛,神色骤冷,“八皇子。”他一字一顿的道,“注意你的言辞。”
“我注意个屁!”靳南岸已临近崩溃边缘,眼睛里充斥着的都是方才屋内腥臭的血光,他哪里能安静下来半分,只恨不得将顾云依撕扯碎了活剥生吞了来,“我告诉你!今天只要顾云依不将这件事给我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也必须要将她弄死!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谁稀罕这些无谓的皇权霸业!不过我警告你岳沉岸,到时就算放弃一切,我还能做一个闲散王爷,我看你怎么救下你这个沉珂难治的破财躯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你怎么被蛆虫蝼蚁一点一点的,吞食殆尽!”
夜清听了这话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看来靳南岸倒也是个疯狂的人。
触到他逆鳞,也是会发疯发作疯癫痴狂的。
只是……
夜清下意识的看向旁边还在波澜不惊饮茶的靳南疆,压低了声音,“王爷,可要插手?”
“不必。”靳南疆闲适淡淡道,“作壁上观。”
他对顾云依虽然称呼不得是知己知彼,却也是曾见过她身穿红衣胯下白马,手持长剑疾风破浪的飒爽英姿的。
她怎么可能如现在这般畏头畏尾?
好看。
这场戏,真是精彩而有趣,崎岖又坎坷。
但只有这些因素,才能给这场戏重新加上种艳丽精彩的因子。
只有如此,戏,才有看头嘛。
这段话像是说穿了岳沉岸内心最深处的惶恐不安,他瞬间就瞪大了眼,就连呼吸声也从方才的波澜不惊变至喑哑低沉,双眸深邃令人无法分辨喜怒,只能隐约察觉到他身上四周笼罩着的皆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鸷气息。
你们都有退路。
靳南轩有,靳南岸也有。
但是他没有。
如果这次真的触怒惹恼了靳南岸,而导致于他也想像靳南轩那样撂挑子不干了的话,他绝对找不出偌大皇城里第三个合适的棋子。
岂不是就要满盘皆输?
岳沉岸眯起眼睛,低声质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她,若是她因你而出了任何闪失,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岳沉岸在靳南岸眼里并未看到半分草率,只有凝重和仇恨,四目相对剑拔弩张了半晌后,岳沉岸终是做了妥协,“此事方才我已经从旁人口中了解到了真相。八皇妃闲暇无事来此歇脚,与依儿聊天,谁知却突然没有站稳而摔了一跤,以至于羊水破了。但依儿却也急忙就火急火燎的去让人请江锦华和你了,这件事她若是故意为之,怎会又找人来救?”
“难道不是她故意为之就是她没罪吗?”靳南岸咆哮着质问。
“那她又何罪之有?她有何缘由害八皇妃?”岳沉岸仍不后退,“她从不曾见过八皇妃,更不可能跟她结仇结怨,既是如此她何必去害八皇妃?既是不可能,那怎会不是八皇妃自己不注意摔倒在地的?何况,不是依儿去你八皇子府的,是八皇妃自己来的,难道这也要怪依儿吗?”
靳南岸被这番看似有理有据的话被呛了一瞬,“你……”
他看着躲在岳沉岸身后瑟瑟发抖的顾云依,看了会突然心领神至般的打了个激灵,“难道是你给下的药药效过了,以至于她觉得哪里不正常,想起你我联手暗算靳南轩的事了?所以她憎恨我,也憎恨你,而想到了这个办法……”
岳沉岸也懵了。
这个办法的确是最有用的办法,靳南岸的软肋是八皇妃及她腹中胎儿,而岳沉岸此时的软肋却是顾云依。
如果她故意在中间动了手脚——而想着惹靳南岸跟岳沉岸反目的话……
靳南岸瞬间脊背发凉遍体生寒,瞪大了眼,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和顾云依保持着起码的安全距离,才犹豫着仔细打量着从刚进屋到现在都只哭哭啼啼的躲在岳沉岸身后的顾云依。
似乎,的确是哪里不太一样了?
岳沉岸长袖下的双拳紧攥,他却咬牙死死的盯着面前靳南岸,并未被这番话给说动摇,只冷笑道:“八皇子真是糊涂了,什么药又什么算计,我都听不懂,何况此事肯定跟依儿无关。”
“这事跟我有关。”顾云依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她望向岳沉岸又看向靳南岸,声音沙哑却坚定的说,“的确是我跟八皇妃起了争执,也的确是我将她推倒,才导致于她这般的。”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