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风清月皎。
本应熄灯入眠的时刻,岳沉岸所居住的院内却仍亮着灯。
屋中有二人,一站一卧。
岳沉岸伫立于榻前,乌眉水眼,面容清隽雅润,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女人,眼神里透着几分晦暗不明。
床榻上躺着的女人一身红衣,肤白胜雪,容颜映丽。她睡姿实在狂放,睡的领口微微敞开,雪白的棉被搭在她腰间臂弯处,越发衬得她唇似点朱,长发如墨,无比昳丽。
的确是一幅很美的景象。
美人入梦去。
江河皆揽怀。
但岳沉岸却感觉额上青筋猛烈的跳动了几下,他感觉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响,他也感觉得到自己正在疯狂强忍着将床榻上的人晃醒的冲动。他觉得自己现在很矛盾。因为他一面想将眼前女子揉搓在怀,生吞活剥吞入腹中,一面又想安静温柔的揽抱她入怀。
但许久——
他还是这么静静的站着,望着。
岳沉岸刚才去了八皇子府见了靳南岸,他已想好了办法,也准备好了所谓的证据将靳南轩击溃,让他再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而靳南岸只是望着他拿出来的所谓证据,好笑的笑了两声。
“你是觉得杀了靳南轩,顾云依就是你的了,是吗?”
岳沉岸皱起眉,“我不杀靳南轩,她也是我的。”
“是吗?”靳南岸又问了一句,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和表情,他笑的格外嘲弄悲悯,“今日狩猎会上你没去吧,所以你也应该没看到顾云依又去找了靳南轩。”他啧啧了两声,无视岳沉岸猛然阴沉如水的脸色,继续道,“紫蔓花树下,郎情妾意,互诉衷肠,好让人感动,我这看戏的都看的热泪盈眶。”
“不可能。”岳沉岸即刻否定,“你看错了。”
“那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茶馆酒楼里坐上那么一坐,那场面不止我一人看到,多少官员亲王皇子都看在了眼里,必定也能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去听一听他们是怎么说的。”靳南岸笑的十分淡定,“不过嘛,我也觉得顾云依并非那种心如顽石的人,毕竟也曾真情实意的爱过靳南轩,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说不准在某一天,某个眼神里,他们就破镜重圆死灰复燃了呢?”
岳沉岸没有说话。
即刻起身离开。
靳南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容饶有趣味,甚至还哼唱起了小曲,只在最后院内安静无人声了才冷漠道:“也该让你岳先生尝一尝因果循环的滋味了,免得你总觉得你没有心似的。”
不过他到底是有些佩服岳沉岸的。就凭借是岳沉岸此人,在明确感觉到自己对顾云依的别样情愫后,却还能设计着顾云依,一面跟她你情我浓一面将她推向靳南轩怀里,待她落得满身伤痕时再现身出面,装作疼惜怜爱模样。
是好手段。
“如果你要是一直这样就好咯。”靳南岸吹了声口哨,笑的眉眼弯弯,“可惜呀,你自以为心如顽石,谁知却偏偏铁树开花了呢。”
喜欢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每次都恰到好处。
你总会有失控的时候。
而对于岳沉岸来说,他只要一失控,便会露出马脚破绽踪迹。
不过这都是他的命罢了。
而现在,岳沉岸从白日里茶馆里听到的各种传闻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面叫嚣着毁灭她占有她,一面又叫嚣着这是假的要相信她。他也终于尝到了那种滋味,如百爪挠心的感觉。
你爱我吗?
无论我怎样你都爱我吗?
没有回答。
岳沉岸咬紧牙关,感觉隐忍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猛然伸手将顾云依压在身下扑将上去,按住她的手脚,狠狠的撕咬着她的唇瓣,随即一只手掐上顾云依的脖子,大有顾云依如果敢反抗就将她掐死的意味。而顾云依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猛烈一压,后脑和脊背撞的生疼,刚被惊醒就被岳沉岸咬住了唇瓣。他吮吸的力气太大,以至于不多时血腥味儿就在口中蔓延开来。
顾云依一脸茫然。
咋了这是?
约莫片刻,岳沉岸才放过了顾云依的唇,松开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顾云依望见他淡色的薄唇上还带着些吮出来的血迹,面色阴沉如水,眸色冷锐,这般看上去像是一只刚吸食完人血的山灵精怪。
这般被压在身下的动作让顾云依联想到了不愉快的经历。
她皱起眉,“你起来。”
岳沉岸舌尖伸出来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冷声道:“你白天去见了靳南轩。”
是肯定句。
顾云依想了想,仍是莫名其妙,“是啊。”
竟是真的。
岳沉岸顿觉酸楚苦涩滋味溢满胸腔,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些早已被他埋藏在心底的嫉妒和憎恨终于顺着边角破土而出,如带刺的荆棘一般,缠绕着爬满了他的心。
他因顾云依,才看到了温暖和光亮,如今恐怕也要因她跌入深渊,与阴暗为伴。
“你凭什么!”岳沉岸双目赤红,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死死的盯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下半句,“招惹了我还想抽身而退?”
顾云依愕然的看着身上的岳沉岸,觉得眼前之人和那个当初将她绑缚住要用强的靳南轩重叠在一起,当时她亲眼望见靳南轩那双眼眸中星辰陨落,取而代之的是疯魔与偏执,而现在的岳沉岸似乎也将成那副模样了。
顾云依陡然间,遍体生寒。
“我……不是,”她颤声解释,“我……”
“你爱我吗?”
听到这句询问顾云依又愣了愣,一时间没想好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形容,却见下一瞬岳沉岸从她身上爬起来,直接转身向外走去,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煽动起来的微风似乎都带上了点绝情的味道。
顾云依心里一惊,慌忙上前将人拉住,轻声细语的解释道:“我已经和靳南轩和离了,便再是不可能破镜重圆,今天我之所以去见他,一是为了让那些流言蜚语传得厉害些,最好传的天下人都知道我跟靳南轩分道扬镳了才好。二是你已经很久没去看我了,我觉得你生气了,所以就想着激激你。你若真的生气,还觉得放心不下,那我们这就回云宫就是了,反正你现在也已经跟靳南轩撕破了脸,估计也拿不到那什么东西了。”
下一瞬,岳沉岸倒是脚步怔住了。
顾云依以为自己安慰哄好了,刚想着松一口气,却见岳沉岸突然沉声道:“我不能放弃。”
顾云依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东西不能放弃?”
“那本书。”岳沉岸咬牙切齿道,“我放弃那本书,就证明我余生都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我已经厌恶了这种生活。所以我不能放弃,我做了这么多,蛰伏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这样就轻易的放弃。”
这般,顾云依倒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心态了,犹豫了会才问,“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本书,又为什么跟靳南轩撕破了脸?”她原本以为是岳沉岸在吃醋,刚才他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能证明他在吃醋,可是也仅仅是吃醋而已,在他心里孰重孰轻他还是分的很清楚。
那……是为什么?
岳沉岸微怔,像是察觉到顾云依的心情低落,迟疑一瞬还是回身解释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也不是不想跟你回云宫,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会拿到那本书的,我也会变成正常人,你我都能长生不老,一起住在云宫相守,你相信我。”
顾云依张了张嘴,有些无奈,“我相信你,但是你现在已经跟靳南轩撕破了脸,你也没办法再回他身边了,该怎么去拿那本书?何况,那到底是什么书?”
岳沉岸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那本书只有皇帝有,既然我已和靳南轩撕破了脸,那我就将他从太子的位置拉下来。”
“拉下来?”
岳沉岸对上她的脸,神色晦暗不明:“你这是心疼了吗?”
“……”
顾云依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吧。”
“有必要。”岳沉岸咬牙道,“他拦了我的路,我就得除掉他。”
顾云依突然瞪大了眼睛,甚至急促的抓住了他的臂弯,扬高了声调:“你要杀他?”
“怎么,不行吗?”
顾云依突然觉得陌生。
眼前的人好像不是岳沉岸,但又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岳沉岸。
她懵了许久,并没有想到自己该以怎样的情绪心情做以回答,只是觉得这个样子的岳沉岸似乎距离她颇为遥远。而就在这时岳沉岸却突然像是察觉到异常,他笑了笑,道,“骗你的,虽然我很生气,但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杀他,只是我需要那本书,所以暂时就不能让他继续做这个太子了,何况这太子之位也是他欺骗得来的,现在将他的罪证全部交给皇帝,让他尝一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也算因果循环啊,行吧。”
顾云依就仰着头望着岳沉岸。
烛光恍恍僮僮,她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和眼睛。
良久,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唇上火辣辣的疼痛。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