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沉岸也抬头望向天色,“晚霞绚烂,明日应当是好天气。”
靳南轩点了点头。
问,“先生觉得是谁在背后散布的消息?”
“我并不知道。”岳沉岸摇头,“但是依照现在的势头,明显的受益者是誉王爷和誉王妃,他们受了害却还转头来为加害者求情,如此大度的善心,不得不让人钦佩。”
嗤。
靳南轩笑意微凉,“先生也觉得此事是红袖推了誉王妃?”
“所有人都这么说。”岳沉岸很会斟酌着语言。
“那就能证明是对的吗?”
“……”
靳南轩不愿与他继续争吵,伸手继续揉捏着酸痛的眉心,半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听府中下人说,你是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的皇城?”
岳沉岸眉心一跳,却是故作面不改色:“是,内人喜欢桂花,何况举国上下再没有比皇城更好看的桂花盛景,我便来了。”
靳南轩没注意到岳沉岸的些许异常,也是他隐瞒的太好,靳南轩根本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现在桂花已经败了,你还会在这里呆多久?”
“还有两月左右,她的腿受不得寒,等入冬落雪之际,我便会带着她离开这里了。”
这样啊。
靳南轩默默点头,心底又隐隐生出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艳羡。只因为岳沉岸的妻子喜欢桂花,岳沉岸便不远万里赶来了皇城,岳沉岸何等痴情。他又想到自己,外界都传他冷血无情,可也只有他知道他因何在王府中种了这么多的紫蔓花。
外界的传闻,能有几分真或是假呢?
他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乏了,你退下吧。”
岳沉岸俯首:“是。”
江锦华不信邪,在信王府门口碰壁一次后,便每日闲着无聊都要来拜访一趟,但无一例外每次都是被下人拒之门外,刚开始下人编排的理由还五花八门。说什么自家王爷不在家,或者是外出处理事宜了,不然就是他还在睡觉,最后就是有客人在不方便见江锦华……到最后下人都找不到理由了,干脆就一直只说同一句话——
“誉王妃娘娘,我家王爷睡着呢。”
无论是早上还是中午或是下午又或者是晚上,都是这一句话。
江锦华既不能闯进去又不能骂人,只能吃了哑巴亏,但也是的确巧,哪怕她一直在门口蹲守着,也不能准确无误蹲守到靳南轩。
怎么搞的?
夜清沉思着说:“信王府这样大,总归会有后门的吧?”
江锦华:“……”
她咬着牙,“我倒是忘记了这个,夜清我们走,你堵前门我堵后门,我就不相信他这次能钻狗洞出去!”
夜清摊手耸肩表示无奈,还是靳南疆无奈出言打断了江锦华的雄心壮志,“锦锦,本王的这位皇兄看似温润如玉,柔软可欺,但骨子里到底是有皇家的傲骨和兰妃的韧性在的,他既然不愿松口见你,就算你堵住了他和他见了面,他也不会去听你讲话的。”
江锦华很无奈,“可是现在他不愿意见我们,若是万一和我们产生了隔阂该如何是好?”
“已经有隔阂了。”靳南疆波澜不惊,“早就有隔阂在了,与你无关的。”
江锦华有些费解,“可是信王向来与世无争,诸事都没放在心上,他又没有什么朋友,只和王爷关系好一些,怎会和王爷有隔阂?”
靳南疆笑了笑,含糊的解释,“这个隔阂时间久了。”他伸手胡乱捏了捏江锦华的发髻,“若是你不死心非要和他解释一下的话,也并非没有机会,三天后是大辰历来的狩猎节,皇子妃嫔及文武百官都得出席,信王和那个侧妃也必定是得露面出席的,你到时必定能和他们见面,到那时你若是还和他们解释,便去吧。”
三天后,狩猎节。
江锦华眨了眨眼,“三天后的狩猎节好像距离上一次狩猎整整过去了半年?”
“嗯,一年两次的狩猎。”
“上次就是在这场狩猎会上,长公主出现,才美救英雄的是吧?”江锦华问。
靳南疆想了想,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锦锦记得很准确。”
“这个时间总让我觉得有些担忧,好像是那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似的。”江锦华不知为何总是有些担忧。
那天的确会很乱,文武百官都在,不说鱼龙混杂,禁卫军也是有些照顾不了所有人周全的,满座山上皆是猎物,若是有猎物野性未驯服,再出一些不测,还有人混在人群里加以暗害的话,怕是会有些危险。
靳南疆想了想,“锦锦是在担忧信王安危吗?”
“嗯。”
“本王当日一定会派人暗中保护他的,锦锦放心。”
这好像并非是保护或是不保护的事,因为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些不安不是因为那些未知因素造成的危险,而是因为靳南轩本身。
她晃了晃脑袋。难道是她这几天想的太多了的原因吗?怎么还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暗夜,无风无雨,却也不阴不晴。
天色如泼墨,天上并没明月星辰,清冷院中并无灯盏,衬得越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靳南轩正在桂花树下石桌旁闭目养神。
“嗖——”
一道破空声音传来,靳南轩似是察觉有些不对,抬起眼发现自己面前已坐了个男人,他眨眨眼睛仔细看,发现是岳沉岸。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岳沉岸低声道,“过两天就是狩猎会,八皇子可有准备那天的好戏?”
靳南岸有些茫然不解,“什么好戏?”
“那天距离信王爷遇到顾云依正好是半年时间,这样好的时机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有愧于天时地利?”岳沉岸把玩着杯盏,面色似是有些嫌恶,把玩了一圈就又放下了,还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
靳南岸还是很茫然:“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不算好办法,但是我的确准备做些什么,所以希望八皇子那日可以多带几个随从。”他神色晦暗,黑眸深层却像是暗藏着几分湍急的河流,让人根本不敢小瞧,“尽快,给我准备两套随从的衣服。”
他明白了,岳沉岸是要装作他的随从混进其中,也是,狩猎会虽是人多眼杂,但为了避免靳南疆会提前有所防备,能光明正大的进去最好就不要铤而走险。
靳南岸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准备了衣服,你来取就是了。”
岳沉岸应了,刚要走又被靳南岸叫住,“先前我那位皇兄告诉过我,说我只要帮他找到了顾云依,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现在顾云依不是在你身边吗,你帮她把腿治好脸也给治好了,送进信王府吧。”
“你还真信他啊。”岳沉岸眉眼阴鸷一览无余,他周身气场带的压迫几乎压的靳南岸呼吸都有几分困难,“若是要控制靳南轩有一千种一万种理由,你若是现在就将底牌交给他,你信不信他转头就能禀告皇帝说自己只想离开皇城,不想要什么皇权皇位?”
这的确是靳南轩做的出来的事情。
靳南岸有些后怕,“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他说,“现在顾云依的情况如何?”
“她很好。”岳沉岸声音柔软了几分,像是又突然反应过来,沉声道,“放心吧,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狩猎会如期而至,靳南轩气的大早,由人伺候着穿戴整齐,他目光游移落在铜镜中正在给自己束发的女人身上,突然有些恍惚的想起来顾云依也曾这样给他束过发,只是那些事好像都太久远了,他到现在几乎已经记不清了。
他声音很低,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就问了出来,“你有什么心愿吗?”
红袖闻言微愣,像是不解,“什么心愿啊?王爷怎么这么问?”
“你有什么心愿吗?”靳南轩重复了一遍,继续问,“你想要自由还是钱财,本王都可以给你,你没必要困在这座府中过一生,你可以去找你的青梅竹马,去再续前缘,左右本王都不曾动过你,你清白还在。”
红袖闻言面上尽是落寞神色,“我没想过,现在就挺好的,有我落脚的地方,有我衣食住行,我想要的东西不多,既不需要王爷的恩宠也不需要王爷的补偿,王爷当初愿意将我从责骂中拉出来娶我,我已经很感激王爷了,断然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不像。
红袖不止是样貌上和顾云依不像,就连为人处世和性格上也是相差甚远。
他收回了视线,低声道,“此事到底是我亏欠你,弄坏了你的名声,娶了你却有连累你受罚受累不能护你周全。若是你何时有了心愿,再告诉本王不迟,我一定会为你实现心愿。”
说到这里他声音染上了些许沙哑,“毕竟从一开始就是我亏欠你的。”
红袖垂目没有继续说话,继续一下一下的给他梳着头发,只是梳着梳着,有热泪几滴掉入了他的发中。
她想,她早就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了。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