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在闹市中遇刺险些被杀一事,自然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当然也没能瞒过皇帝的耳目。靳东临将案牍上的奏折都撕了好几份,怒不可遏的吩咐下去,“查!一定要给朕差出来个水落石出!朕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大辰的王爷!”
上次刺杀靳南轩一事,完全是皇帝为了撮合顾云依和靳南轩,才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却没人来和他打招呼,何况目击者说那人见有人替信王挡了一剑后,拔剑竟又欲刺,还好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能捡回一条命。
这怎么可以?
那是闹市,那么多的百姓,悠悠众口朗朗乾坤,岂能容许区区刺客在背后兴风作浪搅弄风云?
大理寺派去的侦探官员许多,都前去侦破此案究竟是何来龙去脉了。
倒是信王府开始冷静下来。
皇帝也冷静了。
因为御医为受伤女子诊治时,意外发现刺客的一剑伤到了女子的腹腔,伤到的位置也极其巧妙,证明这女子今后绝对不能再受孕了。
女子没有顾云依那场多年的暗恋故事,她有青梅竹马,本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谁知外出游玩时遇到了有人刺杀信王,女子心善便不管不顾的去替他挡了一剑,谁知竟落得这个地步。
她的青梅竹马一听她今后不能受孕,当即暴怒,虽说表面上仍对女子关怀备至,但他前脚刚走,男子家中就差人来送了一张退亲婚书。
女人,不能传宗接代,娶了来做什么?
这个女子就一时成了大辰皇城的笑柄。
有人说她攀权富贵,竟异想天开想着和西凉长公主一般美救英雄,靳南轩就会迎娶她了,谁知机关算尽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竟沦落到这种田地。
也有人说她本来也是非常想嫁给自己的那位青梅竹马的,这次救信王的事纯属意外,她天生心善,见信王被追杀,情急之下就挺身而出,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换来了这样的下场。
还有人说她脚踏两只船,有狼子野心,不甘心嫁得寻常人家相夫教子,总想要做信王妃,这场美救英雄是她误打误撞碰上的,但是她却也是真正想要计算靳南轩的。
甚至于还有人说这女子本就是靳南轩的秘密情人,只是靳南轩畏惧西凉国的权利,不敢将情人接回王府罢了。
……
众说纷纭。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可见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是个恶性循环。
但是总而言之,无论这件事最后被传成了什么模样,百姓们看客们统一想知道的还是这件事最后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
毕竟女子的父母在了解到女儿身体的后遗症,加上很快又收到退亲婚书后,已经执意的认为自己的女儿的确和靳南轩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了,整日里击鼓鸣冤要靳南轩为自己的女儿负责。
这还要以身相许吗?
听完了内官将外面百姓们所说的话转达了遍后,靳南轩头疼的伸手按捏着酸胀眉心,他也真的没想到那些刺客竟如此丧心病狂,在那样大的闹市上居然就敢动手。也正因为是在闹市,旁边有那么多围观的百姓,才会将此事闹到如此不可收场的地步。
宫人小心翼翼的询问,“信王殿下可有想过此事该怎样妥善处理才好?”
靳南轩抬眼看他,“公公觉得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要安抚民心。”
靳南轩明知故问,“那我该如何做才能安抚民心?”
宫人但笑不语。
靳南轩便没有再继续说话,他盯着案牍上的花瓶上绘着的玉兰,沉默良久,淡淡的道,“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公公的意思?”
宫人垂眸,“奴才不敢妄言。”
那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说是对我亏欠,诸事皆有我做主,可实际上还不是世间万事都得由着他?他一声令下,我一生荒唐。”
靳南轩闭上了眼,像是猛然间被人抽离了所有气力,显得格外疲倦劳累,他摆了摆手,“公公你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宫人躬身行礼,“信王殿下应有决断,奴才便不打扰信王殿下的清净了。”
“嗯。”
他早就有所决断,自是被种种因素约束牵绊着,迈不出那一步,也不能迈那一步。
这皇权富贵是这样冰凉的死物,可为什么就是有人触不到,有人摆脱不了?
难道……
就真的如靳南岸所说,只能等自己站在了绝对的高处,才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才能让任何人都不敢对自己挑三拣四,妄加置评?
若是如此,想必不错。
他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些什么,突然感觉到紧闭房门被人推开,抬起眼就看到救他一命的男人正躬身对他行礼,“参见信王殿下。”
靳南轩不得不起身,拱手拜回去:“还未曾感谢过先生救命之恩,这一拜如何能当。”
男人便领了,迟疑着问,“王爷在为何事发愁?”
“你应当听说了吧,现在文武百官及百姓黎民,都想着要我迎娶那位替我挡剑的姑娘,他们没有人问我是否愿意被救,也没人愿意问我是否愿意迎娶她,他们就觉得那女子为了救我而落了伤被人抛弃,这些就应该由我来承受。在他们眼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是否答应,又是否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这个词在皇家就是一个笑话。
谁能做到心甘情愿?
男人垂眼凝眸,淡然道:“王爷是不想迎娶那位姑娘?”
“那是救命恩情,那是我的施舍,并非我和她的爱情。”
“若是这样,那几个月前……”男人犹豫着说,“王爷却为何松口答应迎娶西凉国长公主了呢?”
靳南轩微怔。
他想了许久,突然眉眼都变的有些温柔,轻笑着低声道,“她在我心目中,自然与旁人不同。”
男人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神色变化,男色揣摩着靳南轩的情绪,漫不经心的问,“那在王爷眼中,西凉国长公主是怎样的人?”
“她啊,有一身好武功,敢爱敢恨洒脱自在,拿得起放得下,能拼命追逐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也能毫不犹豫从失败的婚姻中抽身而退,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是吗?
男人却突然想到顾云依那般云淡风轻的性子,她那般孤寂伤情,甚至刚醒的时候整夜整夜的失眠烦躁,哪里有一分靳南轩形容过的有趣模样?
他似笑非笑,“这样啊。”
“对了。”靳南轩从过往中抽身而退,拱手再拜,问,“若是先生不嫌弃,大可以在信王府住下,另外还不知先生的名讳,该如何称呼?”
男人淡然道,“我见王爷府中并无幕僚为其出谋划策,若是王爷不嫌弃,便留我在府中做一个幕僚就好,至于我的名讳,鄙人名叫岳沉岸,王爷今后想如何称呼我便如此称呼我就是了,我不挑的。”
靳南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岳幕僚。”
江锦华觉得靳南疆最近这段时日似乎很不对劲,一天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在睡觉,靳南疆就有六个时辰都在盯着江锦华发呆。
就是字面上意思的发呆。
冷静冷漠的发呆。
像是搞不明白现状,又像是在透着她看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王爷最近是怎么了,我身上应该也没有开花吧,王爷看的我心里都发毛了。”江锦华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的晃了晃胳膊,转移视线去盯窗台的花瓶。
靳南疆凑上前去,发动甜言蜜语的嘴炮功能:“本王见锦锦这两日越发美貌,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美貌不能当饭吃。”
靳南疆面不红心不跳:“但本王看见锦锦就会胃口大增,吃饭都会多吃一碗。”
“友情提醒,若是王爷你胖了的话,应该就不好看了,很容易就会油腻。”江锦华淡淡举手提醒。
“……”
靳南疆想起江锦华说的睡腻了就不要他的事了,当即脸色微变,似笑非笑的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就要往床上扔,被江锦华牢牢环住了脖颈,江锦华望着他眼底的愠怒,好笑的问,“怎么,生气啦?”
某人语气别扭:“嗯。”
“我说着玩玩的,王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往心里去可好?”废话,该低头就得低头,否则她可不想再躺床上几天下不来。
靳南疆冷哼了声,傲娇偏头不想搭理她的认错示好,江锦华就蹭着上前去吻他的唇,正胡乱蹭出了什么火花时,突然听靳南疆问了句,“那日你在幻境里说你母亲带着妹妹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
江锦华没想到靳南疆竟还记得那场幻境里的事,正头疼的想该如何解释好呢,就听到外面夜清在敲门,他似是有十万火急的事,着急的不行,江锦华便猛然跳下去为他开了门。
“何事?”
“大事!”夜清气喘吁吁,“信王殿下答应皇帝的赐婚,不日就要娶侧妃回府了。”
江锦华微怔,“怎么可能,明明我们出发时他还在信誓旦旦的说非要找到长公主不可,怎么现在突然变卦?”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