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遇夏冷冷的嗤笑一声,她对于岳沉岸这个嘴里向来没什么真话的人一向没有好感,无论初次相见被他威逼利诱着不许在跟靳南轩的大喜之日闹腾,还是在此后不久岳沉岸所做的卖主求荣甚至于还将靳南轩给害死,无论哪件事,都注定她对于岳沉岸那绝对是怀着对方越不好过她心里就越舒坦的想法。
岳沉岸突如其来去了一趟信王府,她是非常搞不懂的,刚开始以为他是想着报复,便也认真将房间跟外面都清扫干净了等着一死了,结果岳沉岸非但没有杀了她,反而还将她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一天。当然,如果这一天没有被蒙着双眼绑缚着手脚的话,感觉应该会更好。
“岳先生不是个善茬,更不是个善人,所做的事都是经过精心谋划的,这我早就知道也亲身领教过。向来都只有你逼着人家去做什么事,哪里有你低三下四求别人的时候啊。”左遇夏冷笑两声,她对上岳沉岸阴鸷的似笑非笑的神色并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觉得有几分舒坦,嘴角的笑意便也跟着加大了些,带着几分懵懂无辜的神色故意问,“难道是您岳先生,机关算尽,却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
岳沉岸一向不擅长于女人纠缠。
无论是江锦华还是左遇夏,都是嘴巴贼六六六的主儿,他跟她们斗嘴一是赢不了,二却是没意思。
所以倒是也不上当。
径直道:“激将法在我这里并没有用。”他缓步停在桌前坐下,斟了两杯茶水,茶是凉的,在这种已经深秋天渐入寒的季节里并没有冒出来丝毫的热气,并且茶水里没有茶叶。
左遇夏显然看清楚了这点,所以她倒是感觉到难得有几分意外。
岳沉岸此人可是极其懂得享受生活的,茶水只喝七成热,吃饭也只吃半分饱,为人处世虽是虚假的温厚熟黏却也是带着几分的距离。
凡事凡人皆不能太满。
这是他的为人处世,且由他所说也是好多年都没改过的。
可现在,他却是在喝凉白开,并且还是也不知是放置了多久的凉白开。这么一看,岳沉岸唇角竟然好似还有些青色的胡茬没有修理干净。
不像他了。
显然,岳沉岸并没有注意到左遇夏打量他的怪异神色,仍是唇角勾着嗤然冷漠的笑,淡然从容的道:“你与我没有什么愁怨,所以我也没必要杀你害你,甚至于现在你我都不应该说是彼此的仇人,你我才是真正该站在统一战线的人。”
左遇夏冷笑了两声,“我可从来不和任何人狼狈为奸。”
“那你和靳南轩怎么说?”
“我们只是惺惺相惜罢了。”
岳沉岸才不相信这世间有这样一种情感,便揶揄冷笑道:“那你倒是将靳南轩给爱到了骨子里,竟然甘愿为他终生守寡不嫁。”
“我不爱他。”左遇夏微微皱眉,一本正经的解释,“我们只是惺惺相惜的知交好友,并无任何的男女情爱。”
“接下来你该不会还要说你们成亲这么久,居然还没圆过房吧?”岳沉岸可不相信,朋友?哪个朋友、什么朋友能将这种事掏心掏肺做到如此地步,浪费一生就为给那人留一个可能那人都不想要的念想?
左遇夏十分的理直气壮,“那岳先生还真是说对了,我们的确成婚这么久也没有圆过房。”
“嗤。”鬼都不信。
“三件事,帮我做好了我自然就会放了你。”岳沉岸不打算跟她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说着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凉茶,伸出了一根手指:“帮我照顾一个年幼的婴儿,半个月就好。我没照顾过刚满月的婴儿,喂她些买来的奶水她虽是喝了,却是很快也吐了,我拿她有用,所以现在她不能死。”
婴儿?
左遇夏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岳沉岸,像是在看个陌生人,但很快她自己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岳先生这是从哪里偷来的孩子?”
“在我身边还让我费心费神照顾的,当然是我的孩子。”岳沉岸格外的理直气壮,甚至于还堪称是有几分鄙夷神色,像是在嘲弄左遇夏怎么会问出来这样弱智可笑的问题来。
“我可不相信岳先生这种没有阴德的人也会有子嗣。”
“那你还真猜错了,我就是有。”
左遇夏冷笑了两声,倒是终于将问题问到了重点上,“你去外面随便绑架一个奶娘过来就是了,何须找我?我也没生养过孩子,没有奶水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你说我要是一不小心弄坏了孩子,多不好啊。”
岳沉岸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眼神却堪称格外的凉薄冷蔑:“你不可能会对那个孩子动杀心。”
“哦?怎么说?”
“因为那个孩子,是顾云依为我生下的孩子。”
……
外面似乎起了风,有风声鹤唳从门缝里吹了进来,将桌上放置着的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都给掀翻了去,又好巧不巧的纸张蹦上了旁边砚台处未干的墨水,瞬间就不能看了。
一幅字毁在了几滴墨上。
可叹可惜啊。
岳沉岸还撑着下巴,轻声笑了几下漫不经心的道:“你虽然一直在信王府里待着未曾抛头露面,对外界的事也向来是知之甚少,但你应该也是略有耳闻顾云依已死的事了吧。”
左遇夏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长公主她死了?”
“她没死。”岳沉岸慢条斯理的推翻了自己说的话,眯着眼将眼底的暗潮汹涌全部死死压下去后,才冷静冷漠的继续道:“她只是睡着了,我有办法可以将她救活,但是江锦华却故意将她从我身边夺走,还说要让顾云依和靳南轩合葬……哈哈哈,多可笑,他们已经和离了这么长时间,兜兜转转成了怨偶,江锦华却说他们情深不易,人死亦如灯灭,所以要将他们合葬!”
说到合葬的这件事,岳沉岸只是瞬间就勃然大怒,像是被猫儿踩中了尾巴,又像是龙被刺激到了逆鳞,猛然就伸手掀翻了桌子,上面的茶杯茶壶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甚至于还有冰凉的茶水溅落了左遇夏满身!
岳沉岸犹如困兽般在这本就狭小的房间里来回的走着,他呼吸粗重双眼通红,像是杀红了眼睛又像是被激的随即都能起身杀人似的。
就连一直怼天怼地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左遇夏,见此,都忍不住皱起眉,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岳沉岸现在的状态不像是个正常人。
就像是个疯子。
不过话说回来,天地良心,左遇夏这么长时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不知外面的风云究竟变幻了几重。如今才知道原来顾云依也已经死了,并且看岳沉岸这种状态,好像尸体也被江锦华给带走了。
至于那个婴儿……
左遇夏突然皱眉问:“你是说,长公主真的给你生了个孩子?”
“是啊。”岳沉岸突然之间又冷静下来笑了,“信王妃你久居府邸不曾出门,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岳沉岸像是被人拉回了那天那时,脸色瞬间变得格外的痛苦难看。
左遇夏隐约猜测到了:“早产?”
岳沉岸没说话。
左遇夏便以为他是默认了,心思也瞬间复杂起来,忘却了如何怼骂他,只觉心情悲凉。毕竟靳南轩才死了区区四个月不到,而顾云依居然就已经为别人生下了一个孩子,但谁料她却是也紧跟着死了。
这世间最难算到的就是意外啊。
谁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呢。
本来想着靳南轩豁出命都想护着的人,怎么的也会在抱了仇后长命百岁无忧无虑的,谁知道却也阴差阳错的断送了这条命。
更何况……
就算顾云依是八个月早产,靳南轩死之前的四个月,顾云依是在信王府里待着的,并且在她从靳南轩的记忆里看到的画面隐约记得那两人似乎也有过一次不愉快的欢好。
难道……
那个孩子?
左遇夏醍醐灌顶,猛然就开始挣扎起来,尖声大喊道:“那个孩子在哪儿?”
因为被灌下岳沉岸的汤药,所以孩子现在正在隔壁房间的床榻被褥里睡的正香,左遇夏跟岳沉岸两人进屋,甚至于左遇夏将孩子抱起来都没能将她惊醒。
孩子脸色酡红的像是染了天边红霞,全身都跟着格外的滚烫。
左遇夏大喊道:“她发烧了,你快去给她准备药!”
岳沉岸见她慌张无措的神色,也知自己使的计到底是成功了,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就出门去抓药了。
他向来习惯掌控人心。
阴谋算计来算计去,都必定会有出纰漏的时候,但是如果算计的不是阴谋,而是人心感情的话,再硬再狂的人也会被他耍弄的团团转。
靳南轩是如此。
左遇夏,也是如此。
岳沉岸提着草药回去的时候,心情愉悦,甚至还多在街角处买了两串糖葫芦带回去。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