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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节日

  梅兰芳金奖大赛仅生角组就演了八场,群英荟萃,好戏连台,不仅有一大批一流的演员,更有一大批迷恋京剧的一流观众。此举证明了一点:京剧不愧为国剧,生机勃发,实力雄厚。

  这些天来不只是京剧界的节日、京剧戏迷的节日,还是男人的节日。近十几年来中国男人何曾这样扬眉吐气过?

  七十年代末,中国女性腻烦了舞台上和银幕上的奶油小生式的男人形象,迫于无星可追的寂寞,顾不得女人该有的含蓄和温柔,大声疾呼:中国的男子汉在哪里?中国为什么没有高仓健?

  这疾呼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把男人的尴尬公开化了,揭穿了一个事实:社会进入了一个“阴盛阳衰”的时代。何为“阴”?何为“阳”?没有人深究,却都把“阴盛阳衰”挂在嘴边。女人逮着理不让人,男人则无言以对。“女强人”层出不穷,各行各业都有,“男强人”至今尚未出现。在许多重要关头,男人们也实在令人泄气,多亏还有中华女儿,多少保住了一部分中华的面子。

  比如在上届奥运会的赛场上,中国的男人像女人,拳击运动员上了台难有招架之力,三下五除二便败下阵来,在伟壮、英挺的黑白运动员面前,显得娇弱,让人垂怜。而中国的女将倒像男人,中国队的金牌大部分是她们赢来的。柔道、游泳等项目自不必说,秀美清丽的四川姑娘张山,枪响碟碎,打败了同一个项目中的所有男人。当老将谭良德悲壮地痛失金牌之后,十四岁的小姑娘伏明霞倒有大将风度,轻松自如,甚至带着甜甜的清纯稚拙的能迷倒全世界的微笑,随着她那完美的一跳,什么心理负担呀、精神压力呀,全抛给了别人,她只给自己留下胜利。十五岁的姑娘陆莉得了高低杠的金牌,一个看上去年纪比她大得多的男记者却向她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回去准备把奖牌给谁?当着全世界的观众把小姑娘问怔了,半天不知该怎样作答,好像中国运动员不能自己保留奖牌,必须要送给别人。眼下“马家军”正风靡世界,主力也是一批姑娘。总之,靠姑娘打天下的事情多了。最近,中国游泳队总教练陈运鹏,在接受美国《游泳世界》杂志采访时向全世界公开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女强男弱是中国体坛目前存在的普遍现象,并不只是游泳一个项目的问题,应当引起大家的重视……”

  体育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状态,是综合国力的反映。因此体坛上的“女强男弱”实际是一种社会现象。

  生活现实如此,叫意识形态又怎能塑造出让大家喜欢的男子汉形象呢?妇女们喊哑了嗓子,也不见有真正的男子汉出来,她们渐渐失望了,懒得再提这件事了。文艺界倒也并未闲着,尤其是影视界、戏剧界,下大力气推出这样一批男子汉: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歪叼烟卷,斜眼吊膀,以粗俗充潇洒,以流气做新潮,以玩世不恭当深刻。他们以为自己是中国的当代牛仔,女人们既然喜欢美国的牛仔,就没有理由不喜欢他们。似乎不喜欢奶油小生,就应该喜欢屠夫镇关西。而人们对这些男子汉形象的感觉只有一个字:脏!

  近一两年影视屏幕上正面男子汉形象又有老化的趋势,老夫配少妻,或老情夫配小女子。天下老夫少妻多得很,有不少还传为佳话。不知为什么我们影视屏幕上的这些老情人却让人感到不舒服,当他做情爱戏时甚至叫人恶心。他们做作、拘谨又故作洒脱,不能把自己那份恋情提升为一种大家可接受的美。可怜啊,难怪妇女们要抱怨:真正的男子汉在哪里?

  眼下则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真正的男子汉在京剧舞台上!梅兰芳金奖大赛仅生角组就演了八场,四十八出戏,每出戏都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男人形象,而且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男人。有许多是奇男子、伟男子。大智、大勇、大义、大信。当然也有的大悲、大奸、大滑、大丑。但都是男人,好也好得是真男人,坏也是男人的坏。唯京剧唱出了男人的威风,男人的志气,男人的魅力。在京剧舞台上不存在“阴盛阳衰”的问题。京剧艺术领域目前是硕果仅存的一块阴阳调和的宝地。

  只可惜京剧表现的大都是古代的男子汉,并不能证明现代社会不是“阴盛阳衰”。无论怎样社会都不该对此讳莫如深,专家们应该拿出令人心服的论断:现代社会是不是“女强男弱”?为什么?

  难道连这种论断也要等待由女学者们做出吗? 蒋子龙文集.10,难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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