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芳越来越觉着自个儿不行了。她想爬上窗户,去擂墙,往屋后喊人。她住的是公家的屋,东边原先是队里的伙房,西边是原先的种子库。往前推一年,种子囤还满的时辰,孟成文兴许会扛根大枪在房前房后溜达。如今,囤子空了,孟成文用不着来溜达了。旁人还会来么?过年了,下雪了,队房离集上还有里把路哩。她像是看见了那些跳动的火塘,看见被火塘烤红了脸的人们。人们在欢天喜地地谈论大雪带来的吉兆,盘算着开春后的头一场播种,憧憬着更新更远的希望。
冥冥中,她也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那是孟成文。孟成文把薄薄的冰踩得脆响。步子稳稳的,眼神儿炯炯的。
成文,你是来看俺么?
是哩,玉茹让来接你到俺家过年哩,玉茹说你是好人哩。是俺不好,屈待你了。
往后俺就管她叫嫂子,俺不怪罪她。
你自己饿成这样,还把咸鸭腿送给俺,心里不过意哩。
日子越苦越得帮着过,大人吃啥都能撑得住,你家有小人儿。
杨区长上回说,你爹你哥的账跟他们自个儿算,你也是穷人家的女子,跟你不相干。
俺晓得了,俺知足哩。
你不恨俺吧?
往后俺就守着刘文庆,帮他变好人哩。
你咋躺在地上不起呢?
不知咋的就晕了,你帮俺叫四姑奶,她有方子能治俺的病。
孟成文就弯下身子,长长的胳膊托起她的腰。她觉着自个躺在一块温热厚实的云彩里,飘呀飘飞呀飞……
却是一场梦。
又咳出了一摊血。两腿像有千斤重。用了全身的劲抱紧了桌腿,想往床上挪,却总也挪不开。
老天爷,高抬贵手吧!开春有粮了,摔锅卖铁,说啥也得给你烧几炷高香啦…… 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