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做的城堡,当里面的水分蒸发,就会自行崩塌。冯隐竺知道,自己的婚姻就处在岌岌可危的状况中。
奶奶过世了,代表着家庭对吴夜来最紧迫的牵系已经断了,他这一去仿佛就再无归期,仅打过几次电话回来,隐竺也没有都接到。
可是,调职的事情,却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断。并不是萧离催她决定,而是总公司这边最近动作频频,看来他的任命很快就会下来。他走之前,她若没有明确态度,他走之后,那也只是爱莫能助,鞭长莫及了。
“不知道你犹豫什么,为了吴夜来?在家里守着,你不也是干守着,有这个必要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话说的在理啊!”
指点隐竺的是石芷。当年,她男朋友比她先毕业。毕业时还没什么异状,可毕业当年的十月,就娶了别人。这个消息,石芷还是辗转得知的。不相信、不死心的去看了,却连人都没见到,人家新婚燕尔,公度蜜月去了。这次的打击,几乎把石芷击垮。她有段时间,都无法入睡。那时,也正是隐竺和吴夜来分手的半年,所以,说她们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两个人都避免提及对方的男朋友,可又忍不住自己说自己的事情。好在是各说各的,相当于自言自语,谁也不嫌谁磨叨。
后来,隐竺和吴夜来重新开始,决定回家里找工作,石芷陪她回来考公务员,石芷考上了,隐竺却落榜了。各方面权衡,石芷放弃了北京的工作,到这里的市局上班。开始的一年,下派到派出所,第二年才调回市局。两个人也因此,得以继续保留彼此絮叨的习惯。但是互不干涉的自说自话已经变成了互念,隐竺是催着石芷快点找个朋友安定下来,别只抱着游戏的态度与人交往;石芷是觉得隐竺这样的婚姻不如没有,守活寡不如及时行乐,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也不影响她们保持互念的积极性。
“要不,我去一趟?”
“怎么,脸又自己捂热了,总贴人家的冷屁股,有瘾啊!”石芷说话是不留情面的,当然,也不会注意是不是够文雅。
“那你说我怎么办。”隐竺也没了主意。
“你举棋不定,正说明你想去。要是你真的不想去,早回了萧离不就得了。你要是真听我的,你就去。j市很远么?吴夜来回来前给你打个电话,你不也就赶回来了,和现在也没什么不同。”
隐竺下了决心,却没想到妈妈会反对。
“你们这也叫过日子!天各一方的。你去了,吴夜来有假能过去看你?!他不还是回他家么。你们要是还想过下去,就抓紧要孩子,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你要是走,就趁早离,有名无实的只会耽误你自己。”
“妈,你想让我离婚?”
“是我想让你离婚么?你们这么弄,不是迟早得离么。你就说你这丈夫,你一年能见到几面。就算是他在那边,对你没二心,可你这么过,有什么意思啊!要是有个孩子,你还有点事情忙活,两个人也有话说。没孩子,你再走,我看,你们的日子也过到头了!”
“妈!奶奶这才过世几天啊,我们就张罗着要孩子,那像话么!”
“怎么就不像话了,就算是你们快马加鞭,孩子也得且等着一阵能出生呢。再说了,要孩子你们俩商量好了就行了,张罗什么。奶奶也是高寿,那是喜丧。出一口人,家里正空落落的呢,你们添一口人,老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妈妈退休以后,比以前喜欢唠叨。隐竺见妈妈有越说越兴奋的架式,连忙插上一句,“这孩子也不是吹口气就能有的,可调动的事情,已经定了,文件都下来了。不想去,除非我辞职不干了。”
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女儿,她是越来越不懂了。当初不顾家里反对,随随便便的就嫁了,嫁了以后,也不见她争口气,过得多舒心。她爸爸总是说,孩子大了,知道该怎么做,不让她干涉。不干涉,完全放任,儿大不由娘,小时候没管教好,大了管深管浅,她都是一样不听。“你那个领导是男的吧,多大年纪?他为什么非得带你走,你们是不是……”
隐竺不由得失笑,“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对秘书工作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偏见啊!我不和领导有点什么,都不正常是不?”
“什么年代不年代的,我们年轻那会儿,都一心扑在工作上,都为理想干事业,可同事相处着,一样有鬼迷心窍抛家舍业也要在一起的。”
“妈,这事儿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的顶头上司年轻有为,正是往上走的时候。我们办公室年轻漂亮的一把一把的,带我这已婚妇女去,就是为了避嫌。你说,人家要看上我,不是自找麻烦么!”
“自找麻烦的人少么,那个温莎公爵不也是为了美人弃了江山?”
隐竺不知道妈妈这么多的奇思怪想都从哪来的,也许最近在看温莎公爵的传记吧。隐竺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来自爸妈的这种怀疑,她都能转化成担心和提醒去理解,并不会为此不高兴。“妈,这世上有几个爱德华八世,又有几个辛普森夫人?不是所有女人都经不起诱惑,当然,也不是所有想来点儿浪漫的男人都会动真格的,非要娶别人的老婆。”
在隐竺心里,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说她心如止水也好,说吴夜来挫败了她所有作为女性的自信心也好,反正她对着那么优质的老板,没有过任何的绮思异想就是了。
决定了去j市,隐竺主动找萧离谈了谈,也问下他有什么要求,看需要事先准备些什么。毕竟他们空投过去,那边的工作以及和同事的沟通等问题,都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
萧离的反应同隐竺想像的差不多,他听到隐竺说决定了要去,只是点点头,说了句,“欢迎同行。”
至于准备事项,他反而回问她,有什么要求,“公司会负责租公寓,但居住条件就未必符合你的需要。你可以提前和那边的同事打个招呼,或者自己抽时间去一趟。”
“还有,冯隐竺,到了那边,你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这点,我希望你清楚。合作愉快!”
隐竺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跟着去了,也就是打不散的嫡系了,自然要事事吃苦在前。更重要的是,要处处维护他的利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另一方面,隐竺也错不得,错了,会连累身为老板的他脸上不好看。
自以为想的很明白,自以为也认认真真的去做,可隐竺后来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这个任务的难度。萧离独挡一面之后,在隐竺面前完全剥去了绅士的外衣,暴龙本色暴露无遗。跟着去了,再无赞美,只有一阵大过一阵的咆哮在等着她。弄得隐竺有时会忍不住想,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难道跟着来了,秘书就变成了丫鬟?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颇有点娶回家便下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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