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反动诗词一事,最终还是刘界河纵横斡旋给解决了。
刘界河把严泽光和王铁山稳住之后,就开始转移工作组的视线,把工作组的视线引到了人民群众的身上。工作组在一团和三团调查了两个星期,没有一个人出面说那首打油诗是严泽光和王铁山写的,反而异口同声地说,因为当时严泽光和王铁山抓教育改革手腕很硬,有些同志写诗讽刺他们。诗的视角属于第三人称,也就是人民群众。
当然,如果仅凭这个,也还不足以把严泽光和王铁山放出来,而是因为刘界河和副军长贾宏生都到军区做了工作,加上“文化大革命”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不可能再长期这么瞎闹腾了,上面这才发话,把严、王二人放出来,暂时不参加工作,停职休养。
没有事情做了,严泽光倍感孤独,自己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所谓第二作战室里研究了几天战例,越研究越是心灰意懒,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鬼鬼祟祟地跑到王铁山的家里,对王铁山说,你不是说放出来了要去广西一趟吗?我现在同意了。
王铁山说,可是我现在走不掉啊,我的儿子才上小学,我得经常辅导他。
严泽光心里一阵酸溜溜地,硬着头皮说,现在就是咱俩没球事干了,你一个解放军的团长,总不能老是在家带孩子吧,那也太玩物丧志了吧?
王铁山正色道,第一,我是解放军的团长,但是是被罢官了的团长,已经赋闲了,可以不负责任。第二,我的儿子是宝贝儿子,不是什么物。我辅导我的宝贝儿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是玩物丧志。你说话注意一点!
严泽光说,求求你啦,你总不能让我憋死吧?
王铁山说,去广西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严泽光说,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考虑。
王铁山说,第一,这次行动你是主谋,一切责任由你承担,尤其是王雅歌那里,你不能露出半点风声。
严泽光说,这个你放心。我们以回老家的名义,事实上我也确实想回老家一趟,还是大比武之前回去过,一晃都十年了。我们可以公私兼顾。
王铁山说,第二,差旅费一概由你承担。
严泽光叫了起来,休想,两个人的行动,凭什么由我一个人承担差旅费?
王铁山说,你不承担差旅费,那就算了,我们家王奇如雨后春笋,呼呼地茁壮成长,需要营养,我们家钱紧。
严泽光愤愤地说,妈的,我承担!第三?
王铁山说,何时走,何时回,到哪里,见什么人,全都得听我的。
严泽光说,那我跟你去干什么,我不成了摆设了吗?
王铁山说,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严泽光咬牙切齿地说,狗日的小炉匠,老子就委曲求全吧!
师政治部干部科长向刘界河呈递王铁山的探亲报告时,刘界河的心情正好着。刘界河看看报告说,这个王铁山,总算想明白了,也该回家看看了。提笔写了一个“同”字,又停下,抬起头来问干部科长,团长请假,需要报军政治部批准吧?
干部科长说,王铁山同志已经免职了,师里批准,报军里备案就行了。
刘界河这才重新捏起笔,在“同”字后面写了个“意”字说,也好,王铁山老来得子,也该回家光宗耀祖了。
干部科长说,是。
到了下午,干部科长又呈上一份探亲报告。
刘界河掸着报告问,搞什么鬼?
干部科长吓了一跳说,没有搞鬼啊!
刘界河抓起电话说,给我接严泽光。严泽光接通了,刘界河说,小诸葛,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你们想玩什么花招?
严泽光在电话那边说,不明白刘政委的意思。
刘界河说,上午王铁山打了探亲报告,下午你的又送上来了。你们莫非是搞什么阴谋?
严泽光说,我们没有搞阴谋。我不知道王铁山也请假了。
刘界河说,难道你们是不谋而合?为什么要走一起走?
严泽光说,第一,如果情况属实,那真是不谋而合;第二,我们两家虽然都在鄂豫皖,但不是一个县,井水不犯河水;第三,我们一起被隔离,一起被审查,一起被免职,一起告老还乡也在情理之中。
刘界河说,妈的小诸葛,你以为我是稀罕你啊,我恨不得给你放假十年,让你重新当农民。但是现在我不能放你走,尤其是不能放你和王铁山一起走。你们这两个冤家,鬼一出神一出,我不放心。
严泽光说,政委你放心,我和王铁山在一起,什么都能搞得好,就是搞不好团结,更不要说肝胆相照搞阴谋了。你批不批准王铁山请假我不管,但是你要是不批准我请假,我明天就找工作组,我承认那些所谓的反动言论是我写的,我还回到我的隔离室。刘政委你就等着交代你的问题吧。
刘界河说,嘿嘿,四条腿的蛤蟆我见多了,就是没有见过三条腿的驴。我还怕你要挟?你要是真的探亲也行,我批王铁山一个月,批你半个月。
严泽光说,能不能调个个儿,批我一个月?
刘界河说,也行啊,王铁山先走,等他回来你再走。
严泽光说,刘政委你太偏心了,为什么他先走我后走。我现在被免职了,白天没球事,晚上球没事,身上都快长毛了,你不批我休假,我给你捣乱,天天写你的大字报。
刘界河说,你先走也行,那就等你回来王铁山再走。
严泽光说,我同意。
刘界河在电话里嘿嘿一笑说,你同意?那是你同意的事情吗?你要一起走,我偏让你分开走。你同意分开走,我偏让你一起走。让你们这两个冤家狗咬狗,互相监督。
刘界河说完,放下电话,刷刷地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干部科长:同意王铁山和严泽光休假一星期,一起出发,一起归队。 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