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艺涵没想过祁母会这样用平淡温和的语气在她面前提起祁逸庭的父亲,微微一怔,然后很认真地说,“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逝者已逝,旧事对祁母来说总是伤口,重新提起,是希望她与祁逸庭能够互相珍惜,这样好的母亲,让她这辈子第一次羡慕起祁逸庭来。
祁母的确并不很喜欢提起往事,见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由欣慰,忍不住想要多啰嗦两句,“你和逸庭是要相携走一辈子的人,以后的路还很长,会看到的风景还很多,和风还是骤雨,总归是两个人一起经历的。”
她转头看向廊上的花草,眼神里染上点点追忆,“有人陪你历经风雨,是一件幸福又不可强求的事。”
怅惘的语气太过明显,沈艺涵甚至不用猜,就明白祁母是在思念祁逸庭过世的父亲,她不清楚那段往事,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只好用最笨的方法转移话题。
她问,“阿姨,商学院的事,您怎么看?”
祁母笑笑,“你有自己的主见,怎么突然想起问我的意见?”
从阿宴认祖到现在,祁母对他一直很宝贝,生活起居照顾得事无巨细,但也只在生活起居,阿宴的学业,阿宴的未来,这些祁母从来没插手,没过问,也没想过要插手。
沈艺涵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还是太阳系,这辈子才遇到这样的长辈,她弯弯嘴角,眼底染上一层依赖,“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尊重阿宴的选择,可是......可是我心里又很矛盾,很别扭,我其实不想阿宴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最后一句声音弱下去,甚至还有点心虚,沈艺涵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这话说得太任性,连自己都有点听不下去。
祁母却只是笑笑,看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和看阿宴的眼神重合起来,“你是第一次做母亲,有这样的矛盾,是很正常的事。”
祁母的笑容让沈艺涵释怀很多,微微抬起头来,又听她继续道,“你和逸庭的经历不同,从小长大的环境也不同,自然对童年的理解不同,如果你们没有在阿宴的教育问题上产生分歧,我才真的应该担心,你们两个是不是闹了别扭。”
最让沈艺涵别扭的其实不是问题本身,而是自己和祁逸庭的意见竟然完全相反,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不是恼恨祁逸庭,也不是恼恨自己,而是恼恨这种分歧,祁母几句话道出两人的问题所在,让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就像浓雾散去,原本模糊不清的前路忽然出现在眼前,让人眼前一亮。
沈艺涵没开口,静静等着祁母的下文。
“逸庭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爷爷身边学习怎样处理家族事务,是他的天赋和性格让他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决定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那时候老爷子也和现在的逸庭一样,担心我会不同意,和我聊了很久,老爷子说,执掌整个家族的人,需要宽广的胸襟和出色的才能,逸庭的性格很合适,而他有天赋,只要尽心培养,才能出众是迟早的事情。”
“阿宴的事情有你们做父母的替他把关,我年纪大了,不喜欢做那些没必要的招人烦,但是阿宴认祖的时候我就想过,逸庭对他的未来到底抱有什么样的心态。”
“阿宴是逸庭唯一的儿子,是祁家的继承人,这无可更改,但是祁逸庭从来没提过阿宴转学的事情,现在我终于明白,是因为你。”
祁母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像水流淌过,缓缓的很好听,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廊下的花朵上,神色怅惘,说到这一句,她忽然顿了顿,转头看向沈艺涵,“逸庭比我要了解你,他明白你只想阿宴拥有一个普通简单的童年,所以从来没有提过继承人的事,可是阿宴对经济管理的爱好和天赋却又让他忍不住想要争取。”
祁母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沈艺涵也明白过来,如果不是因为阿宴自己对公司的财务报表感兴趣,祁逸庭也不会把这件事提出来,她和祁逸庭的意见看起来相左,实际上都是以阿宴的意愿为前提的。
这一番话何止豁然开朗,简直就是醍醐灌顶。
沈艺涵看着灯光下的祁母,眼神一点一点染上敬佩,一双眼睛好像藏满了星星,对着祁母眨了又眨。
“阿姨,你太厉害了,这简直比读心术还准。”她的心思,祁逸庭的心思,都被祁母猜了个十成十,沈艺涵丝毫没有被猜中心意的恼怒,只觉得祁母太厉害,她甚至有种要拽着袖子拜师的冲动。
祁母被她惊叹的模样逗笑,摆了摆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厉害,只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因为逸庭是我生的,而你在家里住了那么久,相处了那么久,我活了大半辈子,这么点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沈艺涵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厉害就是厉害,不能不佩服,阿姨,我想好了,你说的对,我和祁逸庭的选择和决定都是以阿宴的意愿为前提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分歧,这次也一样,就让阿宴自己选择,到底是进商学院学习经济管理,还是等将来高中毕业再选择自己的专业,让他自己决定。”
祁母的话里已经告诉她太多,现在的阿宴,很像小时候的祁逸庭。
她希望阿宴能够拥有一个简单普通的童年,可是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意愿,并不是阿宴的,至少她从来没有问过,也并不确定。
或许阿宴想走的,原本就是祁逸庭的路,他那么崇拜爸比,未必不想成为和爸比一样的人。
沈艺涵觉得自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浑身清爽,“祁逸庭是阿宴最崇拜的人,或许是父子天性使然,还没有相认的时候阿宴就特别喜欢祁逸庭,我因为往事反感阿宴走上和祁逸庭一样的路,可是我从来都没问过阿宴,那条路他愿不愿意走,或许他是愿意的。”
祁母脸上的欣慰多于感慨,他朝里看了一眼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李伯,把腿上的毯子拿开,“时间刚好,去吃饭吧。” 总裁爹地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