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侍卫的传话,纪瑾宸当即眼神便是一凝。
心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便是,作为穆骁云乳娘的冯氏死了,对穆骁云会不会有影响。
而穆骁云想到的,则恰恰与纪瑾宸相反。
“丫头莫怕,凡事有我。”
闻言,纪瑾宸心里是觉得又好笑又暖心。
好笑的是,穆骁云竟还会拿自己当寻常的小女子看待。
暖心的是,在明知道这种情况下,对他自己的情况更加不利,可穆骁云首先担心的,却只是她会不会感到害怕。
“话你已经带到了,回去给皇兄复命吧,就说本王与王妃即刻便到。”
“是,王爷!”
待侍卫御马一离开,纪瑾宸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爷,既然是宣帝亲自召我们回去,这就意味着冯氏在陋室的死,必定非比寻常。”
“无碍,交给本王来处理。”
穆骁云一如既往沉着有力的语气,还真就莫名使得,刚刚还如临大敌全身紧绷的纪瑾宸,重新放松了下来,并且还安心的靠回到了穆骁云的怀里,不在多说什么了。
感觉到纪瑾宸对自己产生的依赖,这可令穆骁云觉得甚至比自己打了一场胜仗,都要来的更有成就感。
嘴角在纪瑾宸看不到的地方,早就已经高高扬了起来,久久不曾落下。
待纪瑾宸与穆骁云赶到后,却并没有见到宣帝,而是直接被人领到了陋室当中。
“王爷王妃,这便是冯氏自尽的房间了,陛下要你们先进去看上一二,然后再去见他。”
纪瑾宸点头表示知道了,在谢过宫婢的领路后,便被穆骁云牵着手跨进了房间。
可谁成想,刚跨进房间的纪瑾宸,连这脚下都还没站稳,便听走在前方的穆骁云突然冷哼一声,再然后眼睛便被一双大手紧紧遮住,彻底阻拦了视线。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穆骁云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阴沉不爽。
“这屋子里竟是些污秽之物,丫头你犯不上跟着眼睛疼,本王来看就好。”
闻言,纪瑾宸的好奇心可谓是当即就被调动了起来,越是不让看便越想看。
于是白嫩的小手,当即就像眼睛处摸去,安抚的拍了拍穆骁云的手背,声音平静的悠悠说道:
“王爷,瑾宸不是你以往见过的那些金丝雀,没你以为的娇弱金贵。
你既然看得,瑾宸自是同样看得。
相信我,王爷。”
一句相信我,使得穆骁云即使再不想放手,可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松开了捂住纪瑾宸眼睛的手。
视线重新恢复的瞬间,纪瑾宸当即就明白了,穆骁云为何会毫不犹豫就选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眼前的情景,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实在太过惨烈。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便是在屋子正中间,双目吐出舌头外伸,脸部青筋暴起的吊死在房梁上的冯氏。
接着视线稍一转移,便能注意到,在这间不大的房间中,那写了满墙的血字。
看那歪歪扭扭的字体,在结合上冯氏破烂不堪的手指头,很轻易的便能联想到,这满墙满墙的血字,都是由冯氏咬破手指书写下来的。
“纪瑾宸,嚣张跋扈,苛待忠仆。
身为云亲王妃,却善妒,容不得府中侍妾歌姬。
不过进府几日,便大肆清除后院中人,子嗣传承问题,根本不予理会。
如此对人赶尽杀绝,简直恶毒至极。”
纪瑾宸声音平静到,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的,将墙壁上对自己的评价,逐字逐句的挑重点都给读了出来。
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就仿佛那血字中说的纪瑾宸,只是跟她同名同姓的人一样罢了。
光读了自己的纪瑾宸还嫌不够,转头看向别处,在看到关于穆骁云的话时,顿时就乐了。
“哎王爷,这还有冯氏留给你的话呢。”
闻言,穆骁云只是无奈一笑,丝毫都没有阻止纪瑾宸,让她不要再读下去的意思,十足的纵容到底。
“云亲王爷,这是老奴最后对您的一次尊称,也算是结束了我们间的全部情分。
当年……”
待纪瑾宸读完了最后一个字后,连她自己都放松的叹了口气,感慨的说道:
“真是看不出来,冯氏虽然人老,可这血还真是不少,照她这么个啰嗦的写法,我都要怀疑一下,她其实不是死于悬梁自尽,而是失血过多了。”
纪瑾宸搞笑的言语,一下子就给这间本来阴森恐怖的房间,变了味道,甚至就连旁边侯着的宫婢,都给噗呲一声逗笑了。
穆骁云也是同样没想到,自家的王妃居然在死人房间里,还能这般谈笑风生,于是不由跟着也笑了两声,随即重新牵好纪瑾宸的手,边走边说道:
“行啦,怎么你还看得兴奋了,咱们速速去见皇兄等交完差后,本王还要带你去吃宵夜呢。”
当宣帝见到两人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
“来,跟朕说说,在那房间里都瞧见了什么。”
纪瑾宸抢先说道:
“回禀陛下,那房间里竟是控诉王爷忘恩负义,瑾宸苛待忠仆的话。
冯氏指责我不给她留活路,甚至栽赃陷害她无数罪名,将她送去陋室,日日劳作,她终于觉得忍受不住,所以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当然知道房间里写了什么的宣帝,眼见纪瑾宸避重就轻的,将话都给引到了自己身上,哪能还想不明白纪瑾宸在想些什么。
不过宣帝却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还笑了出来。
“纪瑾宸,你懂得维护朕的王弟,朕很高兴。
可你要知道,冯氏说的那些遗言,真正会受到它影响的人,只会是骁云。
比起一个虽然最近名头颇盛,但终究只是一名女子的你来说,身背战功赫赫的云亲王爷,更能让人们有议论的兴趣。”
宣帝能同纪瑾宸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可见也是真的在为穆骁云的未来担忧。
“而且纪瑾宸你要知道,光朕不相信那冯氏说的话,是没用的。
朕虽是一国之尊,可却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这舆论的力量有多恐怖,你懂得吗?”
宣帝说的话,或许纪瑾宸现下还只是懵懂的知道个一知半解,可不过才一两日的功夫,纪瑾宸便深刻明白了,宣帝说的舆论恐怖,并不是空穴来风。
宫里从来都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很快关于冯氏死前留下的血字,便已经被传出了各类版本,一时可谓是流言蜚语传的满天飞。
这些传言的版本虽然多不胜数,可众人通过它们解读出来的内在意思,却是出奇的大同小异。
有人说穆骁云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当年大火连带着乳母的孩子也死了,如今更是连这个乳母都一并死了,可见他是命硬不祥之人。
也有人说,这般命硬的人,就适合远离帝都些,穆骁云镇守边疆是尊战神,但身处帝都,就会导致皇宫内外不得安宁,给帝都带不来吉祥。
“胡扯,这些话究竟是那些个爱造谣生事的人说的,若让本王妃逮到他,必定两个捆在一起,都给他们咔嚓了!”
坐在纪瑾宸身旁的穆骁云,倒是与愤怒的纪瑾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仅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平静无波,甚至在听了纪瑾宸这堪称粗鲁的话后,还勾唇笑了起来。
虽然难得一笑的穆骁云,笑起来真的实打实俊美,可这次纪瑾宸却一点欣赏的兴趣都没有,只剩下了火气。
“王爷,听听帝都的人都怎样形容你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些百姓还真是墙头草,哪边有热闹可看,就立马站过去凑热闹。
难道他们就一点都记不得,王爷你身上背着的那些战功?
这些战功都是怎么来的,每一笔不都是你为了保家卫国拼死换来的。
你保护的是谁,还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看着为了自己义愤填膺的纪瑾宸,穆骁云心里哪还有那个闲地方去为了旁的事情生气,满心剩下的,就只是甜蜜了。
所以倒是被泼了脏水的穆骁云,反过来安慰起了纪瑾宸,让她甭在跟着生气,要放宽心。
“王爷,我就想不明白了,真要用舆论扳倒了你,对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来说,可会有一点好处。
往后在爆发战争,谁来领兵打仗,谁来护疆土保国家!”
穆骁云冷冷淡淡的道:
“丫头,扳倒我虽然他们确实得不到任何好处,但似乎……也没什么坏处的样子。
人都是会回避危险的,火只要不是在眼前烧,谁又真的会去提前在乎。”
穆骁云的一番话,可以说瞬间便令纪瑾宸没了声音,虽然想出声反驳几下,但确实事实如此。
“方靖,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王爷,还有一部分是来自宫中的事情。
随着传言说您在帝都会惹得不安宁,结果几乎前后脚,宫里就真的开始相传,有宫女太监半夜外出巡视的时候,撞见了鬼魂!”
纪瑾宸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继续说。”
“听宫里人说,时长半夜会有女人哭声传来,墙壁显现血字,都说是因为冯氏枉死不入轮回,所以日日出来闹的。”
闻言,纪瑾宸当即拍案而起,愤怒道:
“简直胡扯,这根本就是对王爷的诽谤。子辛速去备车,我要亲自进宫处理这件事情!” 嫡女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