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青龙深深地凝视她,手指勾起她耳旁的青丝捋到耳后,嘴角扬起美好的笑容,“你在哪,我就在哪。”
汝慕言舀汤的手一顿,怔怔地看着他,心跳有一瞬间加速。
“慕言,我再也经不起一个三年了,从现在起,我会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她低下头继续喝汤,屋里的气氛沉默下来。一碗喝完,她用袖子擦擦嘴巴,脸上已经敛起了感动,恢复以往的浅笑嫣然,“既然王爷这么珍视我,为什么会在京城娶妻呢?”
奢青龙的表情有一瞬的冻结,汝慕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王爷怎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吗?”
“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纳竹儿为妾是因为……”
“原来是纳妾不是娶妻,那我还真是误会你了。”她笑着起身,走到门口转身看着他,“无论是妻或者妾,我都无法容忍,不管你娶别人是什么原因,在我这里都不可以成为理由,既然你已经有家室了,那么……请你离我和小辰远一点。”
夕阳的余晖将她笼罩,显得飘渺又不真实,奢青龙有种错觉,仿佛她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他面前,他几步跨过去抱住她,真实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慕言,”他沉沉的开口,声音沙哑艰涩,“听我解释好吗?”
汝慕言仰头看着湛蓝天空中斑驳的云霞,深深呼吸,淡淡道:“不用解释了,我说过,所有原因在我这里都不可以成为理由,你走吧。”
奢青龙默默地松开她,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无论是她失忆前或是失忆后,莫映竹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我不会离开,就算你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离开半步。”
汝慕言嘲讽地勾起嘴角,心似顽石,嗓音淡淡,“随你。”
……
六月的夜晚,汝虫长鸣,天气炎热,连照在身上的月光都觉得热。奢青龙孤身站在槐树下,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单。
叶婆婆为他收拾了房间,是李东禄来的时候常住的那间,就在汝慕言隔壁。他睡不着,汝慕言白天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让他的心都凉透了。
当初纳莫映竹为侧妃,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她孤儿寡母没有依靠,他只是想给她一个安身之处,还她十四年来带给他的温暖。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错误,慕言消失一年多杳无音讯,他居然下意识地以为她已经出事了,所以才心如死灰留下了莫映竹,可是留下莫映竹又成了阻挡他与慕言在一起的障碍,他又一次迷茫了,他该怎么做?
休了莫映竹,她和孩子的后半生将无依无靠。不休,慕言就不可能答应跟他在一起。
银白的玉盘又移动了角度,斜斜地缀在槐树枝头。奢青龙忽然想起莫映竹生的女儿,南枝,一张白玉似的脸,可惜五官生的不好看,三年了他只去看过那个孩子四次,最近一次还是在出征的头一天,她自己闯到书房玩耍,被他看到了。他从来不相信那是他的孩子,因为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可是他从来不去追究事实,因为他不在乎。
他猛地站起来,身影搅碎了地上寂静的月光,从前不在乎不追究,现在却不一样了,有些事他必须去弄清楚了。
进屋寻了一圈没有找到纸笔,他只好召来暗卫,亲自吩咐人进京调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暗卫如风离去,搅动斑驳树影,来去无踪。
隔壁传来咳嗽的声音,压抑又痛苦,他顾不得许多,到隔壁敲门。
木门打开,汝慕言在月光下的脸色苍白得透明,看到是他,立马关门。奢青龙伸手挡住,把她拉到门外低头凝视她的脸,“你生病了?”
汝慕言转身躲开他的目光,声音淡漠,“没有。”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吃药?”奢青龙把她转过来,盈满月光的双眼几乎要喷火,声音里夹杂着担忧和心疼。
“咳……”她忍不住又咳了一声,用手背掩住。
“跟我去找大夫!”奢青龙拉着她往外走,她挣脱手站在原地,“我就是大夫,不用找了,不过是落水的时候伤了肺脉,死不了的。”
奢青龙受不了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气又心痛,目光带着寒意,“治不好了?还是你不想治?”
“这个病很麻烦,不能受热不能受凉,不能吹风不能碰花粉,更不可以焦虑费神,所以我治不好。”
“所以,是我让你焦虑费神了吗?”
汝慕言毫无畏惧地看向他,“是。”
奢青龙那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扎了一刀,这一次是心伤。
空气沉默下来,连汝虫都不敢再发出声音,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固执地站在原地。
良久,汝慕言先动了,在转身回房的同时,奢青龙说:“跟我回京城,我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
“多谢。”汝慕言只停顿了一瞬,抬脚走进房间,关门落栓。
说好给他机会,却因为几日的相处变得在意,所以他的家室成了她心里的刺,变成了拒绝他最顺手的理由。
“是呀,小辰不可以告诉别人哦,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好不好?”汝慕言蹲下身子替他系好衣带,朝他调皮地眨眼睛。
小辰捧着自己的小脸开心地歪着脑袋,“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吗?”
“是呢,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汝慕言忍不住亲他的脸蛋,儿子长得粉雕玉琢跟个女孩儿一样,总是让她忍不住要亲一亲。
院外的荷塘边,奢青龙负手而立,冷俊容颜如远山般飘渺,漆黑凤眸出神地望着池中一朵粉嫩菡萏。
暗卫如风而至,半跪于地呈上刚刚抓到的白鸽。奢青龙垂眸,伸手取出里面的纸条,只扫了一眼,顿时觉得心绞痛,若非极力控制,早已把手中的纸条揉碎。
“王爷,需要处理掉吗?”暗卫问。
“噗――”奢青龙不说话,忽然一口血喷出,高大的身形踉跄着要倒下。
“王爷!”玄猎急忙扶稳,担忧地看着他。
奢青龙推开玄猎站稳,脸上血色尽退,只余薄唇上一片嫣红,“把信原封不动地送出去。”
暗卫颔首,将纸条折好插回信筒,朝奢青龙行礼后转瞬飞远。
玄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王爷为什么不拦下这封信?”
“本王希望他来。”他不来,事情更不好解决。
……
等了三日未见书信传回,汝慕言不想再等了,思考一番,决定明日启程。
裹了围裙去厨房里炒了几个小菜,叶婆婆还没有回来,小辰去汝禾家玩耍了,本该多余的奢青龙今天也不再,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摘了围裙出来,头顶日头正盛,快到中午了。看着生活了四年的篱笆小院,出了篱笆边多栽了些蔷薇,跟她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明天就要离开了,她觉得不舍,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
隔壁的柴扉被打开,老东抱了酒葫芦一脸陶醉地进了院子,看样子已经有几分醉意。她擦了一把眼睛滑下的眼泪,走进老东的院子里。
“师傅,”她站在门口,一声师傅含着浓浓的感激与不舍。老东转身看她,挥挥手让她回去,“今日无事,回去歇着吧。”
她几步走过去,忽然跪在他面前,把他跪得一愣,声音几度哽咽,“师傅,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您曾经说等时机成熟再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我认为时机已经到了,谢谢您这几年的教导和照顾,我今后不能孝敬您了……”
老东张了张嘴,原本有些迷离的目光变得清明,他弯腰扶起她,脸上是慈爱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始终要离开的,现在小辰长大了,我的本事你也学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去吧,只有以后带小辰常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师傅……”汝慕言红着眼睛看着他,这个慈爱的长辈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她却无以为报。老东拍拍她的肩,唬着脸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哭,去,把小辰带回来,我还有几个好玩意要给他呢,让他带在路上玩。”
“太爷爷,你在找我吗?”小辰的小脑袋从柴扉处探进来,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小辰,快来快来!太爷爷这里有好东西!”老东弯着腰朝他招手,小辰推开柴扉哒哒地跑过来,仰头看着娘亲红红的眼睛,小小的眉头立马皱起来了,小手拉着娘亲的衣角问:“娘亲怎么了?”
汝慕言低头摸摸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娘亲没事,快去看看太爷爷有什么好玩的?”
老东牵着他的小手往屋里走,一老一小,分外和谐。老东把柜头上的小木船和木哨子拿下来,摆在他面前问他:“都是太爷爷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咦?这个是什么?”肉乎乎的小手把玩着小小的木哨子,一脸好奇不已。
“这个呀,叫哨子,含着这里用力吹,”老东把哨子口放到他嘴边,让他含住了,“哎,对了,用力吹,它会发出声音哦!”
小辰嘟着小嘴用力吹,哨子发出嘘嘘声,他高兴地跳起来,含着哨子用力吹了好几下,“哇,太爷爷真好!这个比小虫哥哥的弹弓还好玩,会响哎!”
老东把木船递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你看看这个,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辰摇头,他没有去过远地方,没有见过船。
“这个叫做船,是放在水里游的,以后你会见到很多。”
小辰把木船抱在怀里,小气吧啦地摇头,“不要放在水里,会飘走的!”
“呵呵……傻孩子,”老东一边笑一边感慨,“以后太爷爷见你的机会就少咯,小辰可不要忘记太爷爷呀!” 王妃喜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