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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漓刚走进养心殿时，吓了一跳，慌得往后退了一步。

　　养心殿内，原本绘着梅兰竹菊的屏风，换成了四扇各样颜色绫缎剪贴的张生遇莺莺、蜂蝶花香的吊屏儿。

　　桌上鉴柱镜架，盒罐锡器家活堆满，地下插着棒儿香，上面设着一张东坡椅儿。

　　东坡椅儿上坐着鹂妃，正在唱小曲儿。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鹂妃夜莺儿声音甜媚，听得姜漓双耳发腻。

　　墙的东北角原本放置的圆木书柜变成了一个美人榻，稀碎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

　　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屋子。

　　这哪里还有养心殿以前的半点影子，分明成了间女子的闺房。

　　姜漓正杵在门口，犹豫不前时，姜呈敬的声音响起：“漓儿怎么不进来？正巧你鹂娘娘在这里唱曲，你也来听听。”

　　夜莺儿看见姜漓，先是脸色一僵，转眼就绽出一脸的欢喜：“公主殿下今日穿着粉蓝色的裙子，比仙女下凡还耐看。”

　　“漓儿给父皇请安。这是漓儿刚熬好的冰糖雪梨茶，父皇摸摸，还热乎呢。”姜漓不理睬夜莺儿，径直走到姜呈敬身边。

　　姜呈敬慈爱地看着姜漓，他身旁的太监立刻冲了一杯冰糖雪梨茶，递到他跟前的卓上：“皇上，公主殿下做的雪梨茶，闻着就沁人心脾。”

　　姜呈敬端起杯子，灌了两口：“不错，朕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冰糖雪梨茶。”

　　姜漓愣住了，第一次喝！

　　不对啊，父皇又咳疾，每到秋天发作的厉害。于是，姜漓每到秋天，都会亲手做一大罐子冰糖雪梨茶，父皇年年喝，他为何突然说是第一次喝？

　　姜漓不动声色，调皮地倚在姜呈敬肩头，甜甜笑着试探道：“父皇虐赞了，太后娘娘早就说过，漓儿的手艺比母后差远了。父皇，您还记得母后做的雪梨茶的味道吗？”

　　姜呈敬面色呆滞，摇头：“你母后是谁？”

　　姜漓当即诧异万分，父皇对母后念念不忘，十几年来，他对母后的思念满宫皆知。

　　可是，就刚才，他竟然问，你母后是谁。

　　“父皇，您是故意骗漓儿的吧，漓儿的母后是先皇后窦氏，你天天念叨在口里的嫣儿，您难道忘了？”姜漓像个撒娇的孩童一般，摇晃着姜呈敬的胳膊。

　　姜呈敬的回答，又给她重重一击。

　　他说：“漓儿的母后，朕好像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

　　姜漓面上很是震惊，她紧紧抓着姜呈敬的胳膊，使劲地摇晃：“不可能，父皇对母后钟情至深，您怎么可能忘了她呢？”

　　夜莺儿从东坡椅上坐起身，凑到姜漓耳边，轻声道：“公主殿下莫急，人老了忘事是常事。”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里面的得意姜漓听的一清二楚。

　　不对，就算是父皇年纪大了，那也不可能突然一下子糊涂地如此厉害。

　　“父皇，你还记得漓儿吗？”

　　姜漓的问话，惹怒了姜呈敬，他皱眉瞪着她，胡须发颤：“漓儿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父皇老糊涂了？”

　　“不敢，没有，漓儿，漓儿只是和父皇开个玩笑嘛！”姜漓慌忙开口。

　　姜呈敬的神色忽得一下，阴转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他笑眯眯地摸摸姜漓的头顶：“漓儿的头发长了。“

　　姜漓含笑开口：”漓儿自小就长得快。“

　　“胡说，朕记得小时候，你总是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朕急得了不得，就怕自己的女儿成为小秃头。所以让御医给你开了好多药，你喝了足足一年，头发才不再掉了。”

　　姜漓蓦地想起，她之前听绘心说过，姜茉出生时是个小秃子，到了三岁还不长头发，四岁那年喝了整整一年中药，才勉强长出一头发黄发枯的短发。

　　父皇这是，把姜茉的事，嫁接到本公主身上了。

　　姜漓注视着姜呈敬花白的头发，突然感觉到一些陌生。

　　父皇的眉目还和从前一样，只是他身上，仿佛突然生出了一层膜，让姜漓看不透。

　　一个圆脸矮个子侍女从屏风后闪出来，她端着木质食盒，来到姜呈敬身前。

　　“皇上，您该喝药了。”圆脸侍女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个很小的红色小碗。

　　那个碗没有花纹，从内到外都是血红色的，看起来甚为耀眼。

　　里面是大半碗棕色的药汁，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说酸不酸，说苦不苦，微微的甜腥。

　　姜漓拽住那个侍女腰间的衣襟：“这是什么药？”

　　那个侍女目光试探着看向夜莺儿：“公主……”

　　夜莺儿笑着替她回答：“公主殿下，碗里的药是西海鱼参熬制成的鱼胶，配着灵芝粉吃，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谁开的方子？”姜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西海鱼参。

　　夜莺儿即刻回答她：“是御医院高御医开的方子，皇上喝了，最近年轻了不少，本宫觉得不久之后，也许能给公主殿下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她说得大言不惭，姜漓听的反倒有些害羞，便不再关注那碗药了。

　　既然是高御医开的药，他医术高明，医德也令人放心。姜漓心里落下一块石头。

　　这时候，红袖慌慌张张，一脸汗水地从外边跑进来。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郦妃。”红袖边给姜呈敬行礼，边对姜漓使了个眼色。

　　“放肆，哪个宫的侍女，怎么突然闯进养心殿来了？给本宫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夜莺儿咄咄逼人，质问红袖。

　　其实她早就认出她是姜漓的侍女了，她就是想欺负欺负红袖，给姜漓个难堪。

　　宫人擅自闯入养心殿，确实是大过。

　　姜漓快步堵到红袖面前。

　　想打本公主的侍女，别说门了，窗户也没有！

　　“父皇，红袖一来漓儿才想起来，漓儿在琳琅宫摆了祈福香案，这会子大概到了净手祈愿的时刻了。”

　　红袖会意地磕头道：“公主殿下，你再不回去就过了时辰了。”

　　夜莺儿一愣：“祈福香案是什么东西？”

　　姜漓细声解释：“是本公主从慈安寺求来的香，要按照时辰点上，人净了手跪在佛前祈祷才有效果。漓儿想为父皇和太后娘娘，还有各位娘娘们祈福，祈愿我姜国平安昌盛。”

　　姜呈敬欣慰地笑了：“漓儿越来越懂事了。”

　　夜莺儿不服气，本宫好歹也是一宫主位，罚一个侍女的权利也没有吗！ 狂后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