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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阳子的这一巴掌拍得非常惊人,竟然在我家院门的木质门框上生生拍下了一个五指掌印。木质纤维连丝,他不管力气多大,最多应该就是把门框拍碎或者拍断才对,能仅凭一只手拍出掌印,可见他这一掌多么的不平常。
乡亲们对此虽然震惊,但相对于麻阳子要拉着我去报仇,他们更关心现在横在满村的尸体应该怎么解决,因此他们还围在我家门口,七嘴八舌的焦急向麻阳子提问,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麻阳子见门口围的都是人,根本走不出去,显得有些不悦,双眼一瞪,正要发火,却看到人群忽然吵吵闹闹的分开,让出一个中年人。
那人剃着小平头,身穿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高颧骨,低鼻梁,正是村长沈留福。
沈留福作为村长,是村子里面声望和地位仅次于我爷爷的人。在这样混乱的时刻,他作为乡亲们的主心骨,确实应该站出来帮大家说话。
“真人。”他身子略显僵硬的向着麻阳子作了个揖,表情有些复杂的对麻阳子说:“您看,现在不只是师爷,村里面很多户人家长辈们的尸体都横在村子里头,大家谁也不敢乱动,但总不能就任凭长辈们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对吧?您看,你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苦相,语气中带有哀求,渴望麻阳子能为大家指一条明路。
周围的乡亲们也都吵吵闹闹的纷纷称是,也都跟着大声问麻阳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麻阳子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了右手。周围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使人只能听到风声,及远远传来的狗吠声,将气氛渲染得更加躁动不安。
“大家都各回各家,把床板拆了,用床板把尸体抬进屋子里面,给保家仙上香,换贡品,请各家的保家仙帮忙照看一下尸体。忙活完了之后,都来找我,咱们一起上山去找那两个狗娘养的去!”麻阳子大声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一下,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村长沈留福的身上。
沈留福面露苦相道:“真人啊,都说入土为安,难道就不把长辈们的尸体下葬吗?”
麻阳子瞪眼没好气道:“你都说了入土为安,换做是你,在棺材里面躺得好好的,被人给挖出来,你愿意吗?别废话了,就按照我说的做,剩下的我来安排。”
听到麻阳子这么说,众人才散去,各回各家忙事情。
我原本以为给爷爷封棺的时候就是看他的最后一眼,此时再看到爷爷,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满心的愤怒,气得我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能立刻找到那两个该死的赶尸人,把他俩的皮给扒了。
沈留福安排了几个村子里面的青壮留下来帮助我拆床板,然后将爷爷的尸体搬进了屋内。
我按照麻阳子的要求,到隔壁四叔家借了些贡品,回来给胡二娘换上,然后点上三炷香,跪在供桌前,连磕三个响头,大声说:“胡二娘在上,请您帮我暂时照顾爷爷的尸身和神魂,保他不受各路鬼神侵扰。”
说完后,我又诚心磕头行礼。
这边我刚站起身,屋子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麻阳真人在家吗?”
我转身走到屋门口,正看到二狗爸站在我家院子里,二狗则躲在他爸身后,只偷偷往我这边看。我正要迎上去,却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紧接着我就看到麻阳子从我的身边走过,迈过门槛出了屋门。
二狗爸很恭敬的冲麻阳真人鞠了一个躬,伸手将二狗从自己的身后扯了出来,骂了句“没长进的”,抬腿给二狗一脚踹得摔在了地上。
“还不给真人磕头?”二狗爸很凶狠的压低声音冲二狗说道,随后抬头再看麻阳子,已经是一脸谄媚的笑容,不过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二狗急忙变摔姿为跪姿,开始一下下的向麻阳子磕头,每一下力气都很大,磕得“砰砰”直响,听得我都感觉自己的脑门隐隐作痛。
麻阳子皱眉看了看二狗,略带疑惑的向二狗爸问:“这是干嘛?”
二狗爸忙道:“真人啊,这些日子,我们家真的太惨了,先是二狗出事,然后是他妈出事,我们真是怕了。所以我今天带孩子过来,就是想求您收他为徒,求您……”
麻阳子不耐烦摆手骂道:“别扯淡,滚蛋!”骂完,他转身就往屋里回。
确实,现在村子里面一团混乱,爷爷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现在还在屋里躺着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安排,那两个赶尸人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他俩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麻阳子现在真的是焦头烂额,哪有心情收徒弟?
可是……
二狗还在那边“砰砰砰”的磕头,他爸就也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旁边。看二狗爸的表情感觉他都快哭了,再加上二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此时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急忙一把拽住了正往屋里走的麻阳子。
“师父,二狗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看他那么诚心,你就收了他吧。”我诚恳的大声说道。
麻阳子猛的站住,扭头瞪向我,随后眼睛由圆变弯,嘴角也翘了起来,“嘿嘿”笑着问:“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我听听。”
看到他那样子,我不由一愣,想不到一个人的表情竟然能够变得如此之快。
虽然有些别扭,但为了二狗,我还是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的又唤了一声:“师……师父。”
麻阳子笑着伸手在我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紧接着瞬间脸又拉长,背着手再次走出屋门,对院子里面的二狗和二狗爸说:“行了,都起来吧。村子里面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暂时肯定没时间和心情收徒弟。你把你儿子先留下,等这边事情都忙完了,我再考考他。要是行,我就把他留下,要是不行,趁早该回家回家,该找妈找妈。”
二狗爸闻言大喜,又让二狗磕了几个头,才拉着二狗起身。
他小声在二狗耳边嘱咐了几句,然后冲麻阳子鞠躬道:“真人,那我先回去了。孩子留在这儿,有啥活您随便安排他干。要是干的不好,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似乎担心麻阳子变卦一样,说完这话,他转身就急匆匆往院门外走。二狗追过去,又被他爸两脚给踢了回来。
“二狗子,真人要是不留你,让你回家,看我怎么打死你的!”
这是二狗爸出门前,很大声留给二狗的一句话,不过我和麻阳子都听得真真切切,感觉好像是故意给我俩听的一样。
二狗红着眼圈站在院子里头,有些局促不安,一直低着头,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就在这时,外面由远及近的传来非常吵杂的声音,不一会乡亲们就回来到我家院门口,说是各家都按照麻阳子的安排做好了,问麻阳子接下来该干啥。
麻阳子眼睛一瞪,大踏步走出院门,大声喊道:“干啥去?当然是找那两个狗娘养的去!走!”
我急忙跑到二狗身边,又回头看一眼屋内爷爷的尸体,紧咬着牙对二狗说:“走,咱们也去!”
说着,我拉起二狗子就追了出去。 天下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