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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洛源独自坐在房中忧思深重。竹楼底下的虫蚁吟唱着人们听不懂的歌谣,却在洛源的愁绪上更添灰霾。
洛源心烦意乱,无法坐定。父亲竟瞒着他和阿玲在筹备自己和可依的婚事,这让他如何接受。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洛源的确觉得可依是很好的女孩,自己也真心愿意娶她,虽然心中的情愫仍然欠缺着一分。
如今他恢复了记忆,又见到了阿玲,怎么忍心辜负她,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看着自己同他人成亲!
可是由小到大,父亲都是说一不二之人,洛源不想强行忤逆父亲的意思,无论如何他都是此寨之主,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可驳回他的颜面。
左思右想,洛源终于下定决心要带阿玲私奔。
拉开房门,洛源闻到夜来香的幽香,植物的芬芳帮助他暂时缓解了心中的焦虑。他装作无事的样子,慢慢走到阿玲房门口,从窗口投出来的昏黄灯光告诉他,阿玲还未睡下。
“阿玲。”洛源轻轻叩门。
听到洛源的声音,阿玲自然是高兴,又不禁有些羞赧,温柔地开了门让洛源进来。
可是洛源却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周,然后将门关上。
“跟我走吧。”
“走?去哪?”阿玲有些迷惑。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只需跟我走,等我们离开了罗柯寨,我再告诉你事情的原委。”
见洛源如此谨慎又着急,阿玲便收起心中的疑惑,不再追问,将纤纤玉手放在洛源宽大的手掌里,跟着他一同出门。
夜间巡卫见到二人在寨中闲逛,有些疑虑,便装作自然的样子过去跟洛源问安。
“你们去忙吧。”
洛源也扮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看月色正好,有心来邀阿玲姑娘共同赏月,顺便在寨中熟悉环境,透透凉气。
巡卫多看了洛源两眼,也不敢辩驳,于是走了。
躲开了巡卫之后,洛源拉着阿玲快步跑到一处密道,这是罗柯寨人下山的便捷之道,白日里都有守卫看守,夜晚因小路漆黑,颇有些危险,所以就没有人走,自然也没有守卫。
“阿玲,小心点……”洛源的声音温柔如水,他在前方探着路,即便月光明亮,可小路实在太黑,人眼只能看见近边的景物,更远些的不可见。
“洛源……”阿玲死死抓着洛源的手,她觉得安心踏实,似乎他们就要这样走去光明而自由的将来。
“好一对痴男怨女。”
黑暗中忽然传出一个老成的声音,吓得阿玲不敢睁开眼睛。洛源也并未能及时猜出对方是谁,只是张开臂膀紧紧地抱住受惊的阿玲。
“你是谁?”
轰。黑暗中陆陆续续点燃了一整排火把,突如其来的明亮火光照疼了洛源的眼睛,等他缓解过来定睛一看,面前的老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可依的父亲。
“你们这是想私奔?”可依父亲笑得阴险,他的眼光上下打量了阿玲一遍,然后笑得格外轻蔑。
阿玲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切,也觉得惊讶,当她看到可依父亲那个笑容时,瞬间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们父女俩蔑视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你就打算带着这么一个乡野村妇过一辈子?我的宝贝可依哪里不比她好!”可依父亲向洛源发难,洛源却毫不害怕。
“不懂爱情的人当然只能肤浅地看表面,我爱阿玲,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我都爱她,我要和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洛源的语气坚定不移,揽着阿玲的手臂也更加收紧。
“不分离?那你倒是试试!”可依父亲说完就猛地一挥手,火把后钻出数名彪形大汉,立马就抓住了洛源。
阿玲和洛源被人硬生生地拆开,可依父亲哈哈大笑,“年轻人,不要在长辈面前太无礼!你若是即刻与我道歉,并答应回头娶可依,我便可饶这村妇不死!否则,哼,我要让她亲眼看着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死在这里!”
洛源生性本傲,怎么可能屈服在强权之下?即便手臂被人反扣着,可是洛源却依然狂傲地仰天大笑,“与你道歉?做梦去吧!”
“你!”可依父亲从背后的手下掌中夺来一把利剑,快速朝洛源走来,而剑锋直指洛源。
“不要!”阿玲不知道可依父亲只是想吓唬洛源,看看他是否为贪生怕死之辈,阿玲只知道洛源有危险,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那两名大汉手中挣脱的,唯一的记忆就是自己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洛源面前。
可依父亲出手之力原本刚好及洛源的衣裳,可是阿玲忽然一扑却让可依父亲也措手不及,他竭力要甩开剑锋,可是那利剑无情,还是在阿玲肩膀上划了一长条口子。
阿玲细嫩的皮肤上立马不止渗血,可依父亲气恼不已,“胡闹!”
阿玲忍着剧痛,抬头看可依父亲,“你怎可乱剑伤人……”
“哼!”可依父亲让人把怀中的止血散拿来,扔在了阿玲身上,然后领着众人把洛源压了回去。
“放开我!”洛源还在苦苦挣扎。
可依父亲甩出狠话,“你若是再挣扎,我便留她在此处喂野狼!”
洛源回头看了看阿玲,原来可依父亲派了两个侍女扶起阿玲。见阿玲并无性命之忧,洛源终是服软,不再多言,任凭可依父亲的手下将自己押回罗柯寨。
洛源和阿玲私奔被抓回的消息飞速传入了洛铖耳中,他正准备更衣安睡,听到此事便披上衣裳冲到了寨堂。
“怎么回事!”洛源跪在寨堂中,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反扣他手臂的汉子。
“放开我!这是我家!”洛源看到父亲出现,也不再乖乖听话,狠狠甩开他们。
可依父亲坐在旁的凳子上,不急不慢地抽着旱烟,“洛寨主,洛源意欲携着这个女人私奔,被我在山后拦截带了回来,依寨主看,此事当如何处置?”
洛铖狠狠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混账!”
“父亲说要为我和阿玲主持婚事的,可是您近日在忙些什么,还以为儿子不知道吗?”洛源也气得厉害,平时的委屈全部漫上心口。
“你!”
洛铖的权威此前还从未被人这样质疑过,而眼下这个不知好歹的第一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
洛铖急火攻心,忽地胸口剧痛,整张脸通红,人头重脚轻地从寨主之位上一头栽倒。
“父亲!”
洛源刚才的愤怒全然消失,他猛地冲过来接住洛铖的身体,在洛铖昏迷前,他只气若游丝地说了句“孽子……”,然后便不省人事。
“速去将巫医召来!”洛源将洛铖背起送回房间。
众人一同跟着转移阵地,可依父亲自知一个外人也不好再留在现场看洛铖父子的笑话,便先离开,让可依自己来跟洛源谈谈。
巫医帮洛铖诊治的时候,洛源站在屋外沉默。
可依慢慢走到洛源身边,陪着他一起抬头看月亮。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看着天。那时我便想,你的心中一定很孤独。想起我自己,我也是父亲的掌中独苗,父亲虽待我宠爱有加,可是我却一直盼着有个可以听我说话,陪我玩耍之人。”
可依的身子靠着竹柱,继续道,“后来我们终于成了朋友,你带我山上山下四处跑,你教会我那么多好玩的事情,带给我那么多快乐。于是我便知,你是我一生要寻的那个人。”
“后来,你遇上了阿玲,我看得出,你的眼中全是她。可是我不甘心,我遇见她的时候比你早,我爱你远比她深,为何你却要选择她呢。”
“洛源,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也爱着你,从我遇见你的时候,便是这样了。”
银色的月光披在洛源的身上,他静静地听着,终是一言未发。可依满怀心事地离开了他。
早在一旁静候多时的千歌慢慢踏着阶梯也来到了洛源身旁。
“阿玲已经无大碍了,她托我来告知你一声。”千歌背对着月光,她看见自己颀长的影子,里面好像也有很多说不完的故事。
洛源偏头看了看千歌,“谢谢你,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救回阿玲。”
“不必谢我,我只是觉得她应该得到幸福。”
千歌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隔了片刻,她忽然撩起衣袖,让洛源看自己手腕内侧的几处印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自小在罗柯寨长大的洛源对热毒当然不会陌生,“你若是担心毒素未净就去药房拿云行草来服食,三日之后必当除净。”
不料,千歌只是浅笑摇头,“我只是希望你意识到云行草有多重要。”
洛源颇为不解地看向千歌。
千歌微微叹气,然后道,“昨天夜里,可依父亲来找寨主了。他以云行草和婚事作为交换条件,如果你不肯答应娶可依,他便停止对罗柯寨供应云行草。”
话音才落,千歌就看到洛源满脸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你不是孩子了。虽然我也很希望你和阿玲能够幸福地在一起,但是你的身份似乎注定了这场不平凡的婚姻。”
千歌言尽于此便离开了。
洛源独自在门外沉默了很久,终于走进房中,望着刚刚苏醒的洛铖,诚心跪下,“父亲,我会娶可依的。” 一品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