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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子慕被我揪住衣襟，却不生气，只是训斥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对我下手？”
我气得用头撞了一下他的下巴，生气地说：“都这个时候了，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启子慕，你老说我恨你，我看你才是真的恨我吧？我已经不要你的真心也不要你的未来了，我就想要一个真相而已，你连一个真相都不肯给我？这是得多恨我才想我死不瞑目啊？”
“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启子慕也有些生气，“有我在，你永远也不会死的！”
“有你在我才死得快呢！”我一针见血地说，“我本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是谁害的我未婚生子？是谁害得我儿子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爹爹是谁？是谁让我双目失明死过一次？是谁害得我天魔入心被仙界追杀？是谁让我现在吊着一口气九死一生？启子慕，你好意思说你不会让我死么？你分明是想我不得好死！”
听了我的话，启子慕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见他的下颌紧绷，仿佛紧紧地咬着牙齿。他身上忽然充满了绝望又愤恨的气息，我一时之间竟然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算了，我也快死了，还是不伤他了，临死前积点阴德，让我儿子能好好地过完将来的日子。
“其他的事……我认。”好一会儿，启子慕才说，“但是唯有一点，你真的冤枉我了，天魔入心……如果可能，我真的永远永远不希望你会天魔入心。窈窈，你可知道，如果没有天魔入心，我们现在的情形，就会完全不同。如果没有天魔入心，千目神宫现在还漂浮在九天之上，我们一家三口，会在半月台上看云卷云舒，幸福快乐地过着每一天。神族的寿命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可以永生幸福，永远……永远……我们生活里的苦楚，也不过是今天我惹你生气，明天你跟阿南惹我生气，我将阿南捉起来罚他抄写佛经而已。”
坐看云卷云舒……我被他勾勒的美好景象触动，仿佛看到了那样的一副场景。
古朴华丽的青玉宫殿里，我跟阿南到处捣蛋调皮，追逐打闹，他斜靠在廊下看书。我们实在太吵了，他便将我们母子一手一个抱起来放在廊下，给我拿来吃的喝的，让我们安静地吃东西。吃饱了，困了，阿南便躺在我怀里睡着了，而我枕在他的腿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看天边的云。等我也困了，他便将我们母子抱进屋里，给我们盖上被子，轮流亲亲我们的脸。
“真是好幸福的场景。”我涩然一笑，“只是，启子慕，这一个美梦，究竟是谁毁掉了呢？”
启子慕不回答我，只是说：“窈窈，目的地到了。”
我往前看去，只见一片宽广的湖，湖中间有一座亭子。
现实与虚幻在我的面前恍惚地交替着，我知道，从前的花园不是这样的。从前的时候，湖上种着很多种莲花，红的白的青的紫的粉的都有，夏天到了便是莲叶接天，好看得很。可是现在，湖面上只有一片空荡荡的水。
哦，不，至少还有两样东西是在的。启子慕抱着我轻轻地飘过湖面，落在亭子里。
不变的，就是湖中间的亭子，以及亭子旁边的巨大青莲。
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千目青莲，我在梦里见过的。但是为什么，现在我除了梦里哪点印象，还有另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除了梦里，我是不是还来过这里？
“这里……这里……”我喃喃地说。
“不记得了吗？”启子慕将我放在亭子的美人靠前，低头道：“也对，那时候你的眼睛瞎了。”
我的眼睛……瞎了……我身躯一震，吃惊地望着他。眼睛瞎了的时候，我曾经不小心进入一个幻境，遇到了传说中的神族。神族说，他有一样宝物，叫做魂生白莲，可以让我的阿南复生。难道……
“嗯，不错，当初你进入的那个幻境，就是千目神宫，将阿南跟你复活的魂生白莲，就是千目青莲。”启子慕笑了一下，他蹲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当初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未来将会是什么走向，所以就向你扯了个谎。也是仗着你的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才能那么轻易就骗你。”
他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想，果然当初我飘进来的地方就是千目神宫。可是……我更加不明白了。“千目神宫不是被封印了吗？就算我的血能打开千目神宫的封印，你是怎么找到千目神宫的？我当时落在魔界的红莲业火里，重咎魔界跟这里相差何止万里，你怎么能把我的魂魄招过来？再说了，我当时是死魂之身，没有血液，你怎么能打开千目神宫？既然千目青莲能让魂魄生出肉体，那你当时为什么骗我说需要每天抽一缕魂魄给阿南？”
我越说越生气：“抽魂魄很痛的啊，你知不知道？当时你跟我说最后一缕魂魄就要被抽走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我真的很害怕，很担心啊！我怕阿南以后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会被人骗。那种下一刻就要死了的感觉，你……”
顿了顿，我自嘲地笑了，摇头说：“反正那种感觉，你是不知道了，跟你说也没有用。”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启子慕握着我的手，缓缓地说。
我这时候才发觉，他还是穿着原来那一身白衣，只是白衣上点点都是干涸的血迹，靠近胸口的一片血迹最重。对了，他也受了我两剑，两剑都是刺在心口上。我没有疗伤，他自己也没有。我心中有些难过，我的师尊，我的子慕，他是六界战神啊，若不是心甘情愿，怎么会被人连着刺两道心口的剑伤？他什么时候会出现现在这种浴血的狼狈？
大约是我眼中又流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启子慕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背贴着他的脸颊，难过地说：“窈窈，我真的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但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很难过，非常难过，感觉好像有人堵住了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有人握住了我的心脏，叫我的心每跳一下就难过一下。我不想听他说什么舍不得，虽然我也知道，我就要死了，我又不是离光瑶，带我回来这里有什么用呢？千目青莲能为了复活一次，哪能在复活另一次？
我眨眨眼睛，努力忍下眼中的泪水，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啊？你以后是不是要住在这里？那青曦顶能不能给阿南？那里有你布下的结界，平常的生灵根本不能靠近，阿南在那里，比较安全。”
“不管是什么事，执着上十万年，就一定会想到办法做到。”启子慕淡淡地说，“青曦顶……你决定吧，将来怎么样，都随你高兴。”
将来，还说什么将来。我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我真的不想死，可是我的心跳……已经越来越弱了。
“原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啊……”启子慕轻声说，站起来将我抱起，轻轻地放在千目青莲的莲蓬上。我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是看得到他脸上哀伤而不舍的表情。他抚摸着我的脸，问我：“窈窈，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成了自己最恨的人，你会怎么办？你醒来，发现我不见了，你要怎么办？如果你想起了一切，你会怎么办？如果……你忘了一切，你又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怎么会这这么多怎么办？我最恨的人？他不见了？忘了一切？这些都是什么啊？我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能理解这些话。我挣扎地想动一动手，想抓住他的抚摸我的脸的手，但是我没有力气，我只能叫他：“子慕……”
“窈窈，窈窈……”启子慕用力闭了一下眼，伸手抚摸着我的脸，哀伤地说：“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体内的天魔之气必须压住。窈窈，你一直很坚强，就算知道了一切，也不会绝望的，对不对？”
知道？知道什么？我想问他，但是我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我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能感觉到启子慕在说：“窈窈，我多么庆幸，我们有一个阿南，思南，思南，你会想我吗？不管怎么样，就像这段时间你遇到了这么多伤害一样，只要有阿南在，你都会为了他坚强地活下去，对不对？你是一个好母亲、好妻子，但……我不是好丈夫，对不起。”
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是他亲吻了我。他在我的耳边说：“你，你忘了我吧，忘记启子慕，忘记你是谢窈窕，重新做回你自己。有很多很多的话，我来不及对你说，这是我毕生的遗憾。最后，让我罗嗦一句，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的神女，我的瑶瑶，我的……娘子。”
什么做回我自己？什么神女？什么瑶瑶？什么娘子？我在心里大喊，启子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你说清楚啊！
千目青莲却发出一阵淡淡的青光，那青光里蕴含着天地间至清之气，瞬间将我包围了，我眼前一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冷漠师尊入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