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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公公摇了摇头,道:“娘娘自进宫之日,从未受过责骂。如此一来,必是伤心欲绝。眼下娘娘必是在气头上,若是你明日过去,恐是不妥。依老奴之见,还是等娘娘气消了,再赔罪不迟。”
禄公公知道阴孝和脾气,自从她进宫之后,素来深得皇帝宠溺。不要说当众责骂,平日之中从未有过厉声之语。
不管阴孝和给邓绥送酒意在何为,应皆是好心之举。竟被皇上怒责,必定心情不佳。若是邓绥急于前去赔罪,恐引得阴孝和更加生气反感。
邓绥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摇头道:“此时,不知娘娘是何心情。原本是好意,却被皇上责骂。”
低头沉思,道:“禄公公,不如你明日一早过去,替我向娘娘陪个不是。只等娘娘气消了,奴婢便立即过去赔罪。”
禄公公点头道:“如此也好,老奴明日一早便过去。此时老奴只是担心,若是娘娘误会了邓小姐之意,恐日后生出隔阂,便坏了。”
邓绥目光一黯,轻叹一声,无奈地道:“都怪我,不识得那酒劲之猛,才会让娘娘白白挨了皇上责罚。”眉头轻皱,叹气道:“看来,只能等明日一早,奴婢与皇上求情,让皇上下朝之后,前往椒淑殿中安慰一下娘娘罢。”
禄公公眼睛一亮,连忙道:“如此,老奴明早过去之后,便说是皇上担心娘娘心情不佳,差老奴前去慰问。”
邓绥沉思,道:“若是让皇上亲自过去,恐会好些罢。”
禄公公摇头道:“皇上若是不过去,恐怕娘娘心情更委屈。如此便好,只等明日早朝之后,若是皇上不去,老奴便前往椒淑殿跑一趟罢。”
说话之间,宫女送上夜点。
邓绥闻到那粥点香气,只感腹中饥饿更甚。朝着禄公公道:“公公,劳累了一天,便一起吃点东西罢。”
禄公公连忙道:“邓小姐有所不知,这膳食并非人人食得。此时身在宫中,断不能如在府上之时。宫规礼仪,还得认真执行。日后也是如此,那丫鬟下人,断然不能与小姐平坐而食。否则,便是坏规矩之举。皇上乃一国之君,若是治国之道无贵无贱,皇威之下无规无矩,如何号令天下?”
邓绥点了点头,恭敬地道:“如此,奴婢日后定会小心。”
禄公公轻声道:“日后若是在日常之时,那膳食可赏与下人部分。凡事皆有主次之分,才能以规矩律人。”说着,指了指桌上粥点,道:“邓小姐必是饿坏了,便先吃罢。”
邓绥点了点头,笑道:“公公,此时已近天明之时。公公终日劳心皇上身边之事,此时也无事,便回去休息罢。”
看着禄公公面色漆黑狼藉,加之那皱纹深浓。一脸的疲倦之相,在灯火之下,显得更加的憔悴苍老,看之煞是令人心酸。
禄公公朝着宫女挥了挥手,只等宫女退出,朝着邓绥低声道:“邓小姐,老奴还有一事不明。”
邓绥看着香气四溢的粥点,也便不管了,抓起调羹大口地边吃着粥,边道:“公公有事大可直言,奴婢本便受恩于公公才得以进宫,也便休要将奴婢当外人。”
禄公公想了想,轻声道:“邓小姐可曾记得那十年前观月楼之事?”
邓绥猛然一惊,咽下一口粥,紧张地看着禄公公,道:“那十年前之事,不都早就过了么,孩童之间无忌之举,先皇当时都不曾追究,公公如何会突然提起?”
禄公公沉声道:“十年老奴也不知道邓小姐为何将皇上推下深湖,只是老奴见邓小姐身上所戴玉佩,甚是眼熟。”
邓绥伸手抓起脖子上的玉佩,呵呵笑道:“我若是说不记得十年前的事情,恐也说不过去。十年前,我便是与皇上要这个玉佩,皇上不依,奴婢才会无知恼怒之下将皇上推落湖中。这玉佩便是皇上昨夜给奴婢的。”
禄公公身子一震,颤声道:“这玉佩,皇上从小时候便戴在身上,从未离过身。”伸手抓了抓后脑勺,道:“四年前,郑统领发现窦都阴谋,让皇上暗中出宫避险之时,皇上已经出得宫外,情势危及之时,想起此玉还在宫中。夜晚独自一人潜回宫中取回。足见此玉对皇上何其重要。”
邓绥心中一动,忽然之间只感觉握在手中的玉佩上,那冰凉的感觉早已经消失,似乎带着一股神奇的暖气,从手心慢慢地扩散到她的心中。
鼻翼之间,酸涩和着暖流,无声地扩散开去。为了这个玉佩,他连天下都不顾,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就是只是因为,她曾经喜欢这个玉佩么?
原来,他从未忘记自己。
纵是在那马车冲撞之时,他也并非不识得自己。她忽然想起,在自己惊慌失措之时,他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已经一手安排。也许,她永远都无法逃出他的手心。她的强势,她的霸道,终究抵不了他的一个微笑。
禄公公见邓绥低头吃粥,只道是她饿坏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奴此时想起,三年前,当老奴禀报皇上,说你留府守孝之时,皇上面色不佳,沉思良久,连连拍手说了三个好字。此时看来,那时皇上必是失望之极,却又对你留府之事赞赏有加呐。”
“公公今日,为何要与奴婢说这些?”邓绥依然低着头,若非口中嚼着东西,恐怕此时她喉间早已经哽咽。
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先皇驾崩之时,他只有十岁。十岁的少年,在如履薄冰的险境之中,九死一生,凭自己智慧之搏,夺回了刘氏江山。
在这盛传天下的美谈背后,到底经历了多少别人无法体会的痛苦和煎熬啊。非但如此,他要平定朝纲,安定后宫。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精力和心思,才能成就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昌之荣?
“老奴一直以来,有很多事情都无法理解。此时来看,也终究是有所根源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朝着邓绥道:“如今之下,也还算是圆满罢。邓小姐夜点之后,便早些歇息。娘娘那边,老奴一早便过去。你也休要过于担心。”
邓绥轻声道:“多谢公公,你过去之后,一定替奴婢好好安抚娘娘。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禄公公点头道:“小姐放心便是,娘娘也一直担心皇上身体。先早便差人过来给老奴传话,说皇上喝了不少酒,让老奴务必关心。否则,老奴也断不会候到这个时候。”
邓绥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有劳公公了。”
“老奴,退下了。”禄公公朝着邓绥躬身道:“照顾好皇上,也照顾好自己身体。”
只等禄公公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垂帘后面,邓绥放下手中调羹。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粥碗中。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从今天以后,在这后宫之中,她将永远不会再给他添乱。只要他能一世安稳,什么名分,什么晋位,她都不要。
眼泪,和进粥里,似乎带着淡淡的苦涩。
可是,她依然不管。
大口大口地吃着,将那一碗的粥,吃了个干净。 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