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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

　　瞅一眼仁孝帝脸黑如墨，薛一庆率先暴呵：

　　“没看到皇上正在吊唁郡主吗，这时候来扰，一个个不想活咯？”

　　白幡飘动的院子里，陷入死水般的沉静。

　　所有人，全都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偷瞄皇帝的神色。

　　隔着稍远的距离，跪在灵前的明琛和立在后面雪长安遥遥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一个确认：

　　一切顺利！

　　胶着的眼神仅仅缠绕片刻，两人飞快分开，同样加入遥看皇帝的行列当中。

　　匆忙扑进来的男人一身尘土，头发乱糟糟的，盔甲更是被灰土所遮掩，大概是害怕仁孝帝直接让人将他拖出去斩了，整个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靠在龙椅里的仁孝帝半闭着眼睛，右手盘动着一串佛珠，仍是没有开口，禁卫军大将军司马飞扫一眼吓得不轻的年轻士兵，上前低语道：

　　“皇上，确实是守陵将士，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

　　皇陵重地，任何时候都有一支守陵将士镇守。

　　心神俱衰的仁孝帝终于慢条斯理的睁开布满血丝的眼，沙哑嗓音越发显得无比威严：

　　“怎么回事？”

　　“请皇上恕罪……”年轻士兵砰砰砰的磕头，一句话支离破碎：

　　“先帝和皇太贵妃的……陵墓有贼闯入，遗体……遗体……被盗走！”

　　所有人目瞪口呆。

　　砰！

　　仁孝帝用力将念珠砸去地面，薛一庆忍不住高喝：

　　“先皇和皇太贵妃的遗体都被盗？你们怎么看守的皇陵？抓到贼人没有？”

　　皇家陵园，历来是每朝每代皇族安息的所在，里面陪葬的宝物自然不少，只是陵园均有重兵把守，且陵园修建通常都十分坚固，故而一般没有人敢入皇家陵园行鸡鸣狗盗之事。现在居然有人不仅进去了，还把遗体盗走，简直……惊世骇俗，闻所未闻！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放得更轻了，生怕一个大气喘不好，正好撞上仁孝帝滔天震怒。

　　年轻士兵双腿打颤，结巴回道：

　　“只有皇……皇太贵妃……遗体被盗，贼人……贼人逃了，而且……”

　　“而且什么？”

　　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从极寒之地蹦出，仁孝帝铁青着脸，龙颜冷黑。

　　“而且……”越说越牙关颤抖，年轻士兵双手撑不稳，直接身体扑去坚硬的地板：

　　“皇太贵妃……陵墓……坍塌了，除开一些士兵，李将军也葬身其内！”

　　守陵将军李全，乃李氏皇族的旁支，多年来，他一直担任守陵将军，兢兢业业，没有出现过任何差池，想不到今日一出岔子，竟然……直接死在陵墓里面！一件又一件令人头痛的事袭来，仁孝帝眼皮一顿狂跳，额上青筋高耸，威严赫赫的龙颜笼罩在暴风骤雨来临前夕的黑暗里。

　　这时，一道弱弱的嗓音于人群里响起：

　　“皇太贵妃的陵墓乃工部和吏部一同新建，如何会……坍塌呢？”

　　跪在人群之中的雪海轩冷汗涔涔，跪行出列，恭谨道：

　　“请皇上明鉴，皇太贵妃陵墓的确微臣与赵尚书一道负责，但微臣只是负责银钱提供……”

　　“赵林何在？”

　　乌泱乌泱的臣民面前，仁孝帝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控制住暴跳如雷的举动。

　　他大口大口呼吸，每回开口都很短促，但每个字都格外用力，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熟悉天子习性的人全知道，这样的仁孝帝，比暴怒时候更为可怕。

　　“回……”人群里，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爬出来，不敢抬头，额头和双颊早被豆大的汗珠打湿，“回皇上，家父……家父身体不适，在家……在家卧床养病！请皇上开恩，求皇上明鉴，此事……此事……皇太贵妃陵墓修葺一事确系家父负责，此番必是贼人故意安排火药，否则……”

　　雪长安抬眸望去，说话的，正是工部尚书赵林的儿子赵立，赵一成和赵一龙就是他的双生子。

　　眼看赵立汗如雨下，她几不可见的扬了扬嘴角：

　　呵，这个赵立，真是不怎么聪明啊。

　　出了这等骇人听闻，有损皇家声威的大事，以仁孝帝的性情，他第一时间不认错，反而为赵林辩解，无异于自掘坟墓！

　　“你的意思是……”仁孝帝果不其然的连声冷笑，“你父亲修葺皇陵尽职尽责，如今出事，全是可恶贼人的责任？赵立，你当朕是傻子吗？皇太贵妃陵墓的图纸，朕亲阅亲批，没有上百斤的炸药，怎么可能坍塌？还是说，你们一个个觉得，太贵妃反正已经驾鹤西归，陵墓什么的并不重要，待朕百年，你们也打算这般糊弄？”

　　“微臣不敢！”

　　“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偌大院子里，求饶声迭起。

　　双手死死按住座椅两旁的扶手，仁孝帝望着黑压压的一片，心中戾气全部化作一道道旨意：

　　“司马飞，传朕旨意，立刻将赵林打入天牢！

　　另，你即刻领禁卫军前往皇陵，务必将此事给朕调查清楚！

　　若遇贼人，杀无赦！”

　　身材魁梧的司马飞上前一步，拱手领命：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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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公府的吊唁，在沸反盈天的议论中结束。

　　仁孝帝再没有心情继续逗留，在灵堂又看了片刻之后，匆匆回宫。大概是皇陵失窃案过于轰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唯独早料到会发生这些的雪长安。远远的，她瞧见仁孝帝在灵堂前的神色悲痛万分，深瞳里流露出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

　　那种情绪，强烈又压抑，浓厚而杂乱。

　　丝毫不像一个失去妹妹的哥哥，反而……更像和李韵芷之间存在诸多牵连的男人。

　　回去的马车上，雪长安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到。

　　再看一旁神色忧虑的雪海轩，她赶紧扯开话题：

　　“父亲在担心皇陵一事牵扯到您么？”

　　“是啊。”

　　疲倦的睁开双眼，雪海轩靠着软枕，玉面含忧：

　　“赵林一把年纪了，皇上说扔天牢就扔天牢，你还小，不太了解天牢是什么地方，进去的人……大多有去无回。”

　　“督建皇陵是赵尚书主职，父亲只负责银钱供给，女儿觉得皇上必会明察。”

　　“明察啊……”

　　雪海轩一半讥嘲一半感慨的勾了勾唇。

　　间他神色惴惴，雪长安大胆试探：

　　“难道父亲在修葺皇陵一事中有所隐瞒？”

　　“当然没有！”一听女儿怀疑到自己头上，雪海轩立刻坐直身体，“父亲为官这么多年，不说两袖清风，但只要是皇上交代的差事，为父没有一件不尽心尽力！皇太贵妃与皇上的情分不同，她的长眠之所，为父怎会因小失大去贪一点银子？为父怕的是……长安，你应该知道，赵林那老贼一直和为父不对盘，连带的，他们家双生子和清笛都是对头，就怕他胡乱攀咬！”

　　这番话，勉强还算可信。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雪海轩对权势的追求，远大于对钱财的渴望。

　　所以，贪墨这种事他会做，但……肯定会分情况。

　　眉心悠悠荡出一缕愁色，雪长安暗想，自己后面是应该想个办法，彻底摘清和尚书府的关系了。

　　否则，即使李娇雪清颜等人再翻不出什么浪花，也要被雪海轩牵连。

　　想了想，她委婉劝道：

　　“既如此，父亲无须担忧，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

　　“你说。”

　　如今的雪海轩，早把雪长安视作儿女中最聪明，最贴心的一个了。

　　抿了抿樱红的菱唇，雪长安淡淡道：

　　“而且，以皇上今日的愤怒程度，会不会给赵尚书攀咬的机会，还说不定。”

　　雪海轩慢慢一琢磨，这话似乎极有道理。

　　皇太贵妃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堪比生母，生母坟墓被盗坍塌，贼人固然可恶，难道负责修建皇陵的人不可恶？

　　想到这，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夸赞道：

　　“我儿果然聪慧！你是不知道，皇上越隐忍不发，之后的手段便越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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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海轩的判断，并没有错。

　　在镇国公府没有勃然大怒的皇帝，回宫之后彻底爆发，一连又出两道圣旨，分别是命大将军慕伟全力缉拿盗墓的贼人，务必找回皇太贵妃的遗体，同时还紧急召见都城府尹和海金，要求他们在一个月之内找出背后主谋。至于第二道圣旨，则是针对工部，除开赵林，其它工部侍郎全部被抓入狱，一个个严加审问。

　　天子震怒，手段酷烈。

　　有海金的侦查能力，又有慕伟的武力协助，皇陵一事很快现出诸多眉目。

　　其中，最让人吃惊的发现是，在副将供述里，当晚皇陵守卫之所以相较从前疏懒，是三皇子李沛授意。

　　这件事还没有出个结论，另外一件事又冒出来——

　　翰林洪敬宇衣冠不整的闯宫告御状，声称他的双亲及妻儿，在探亲路上遭人截杀。

　　截杀场面异常残酷，他的妻儿当场死亡，洪桥山和薛晴两人坠下悬崖！

　　堂堂帝师，好不容易逃离毒药的迫害，居然又被人追杀坠崖？

　　仁孝帝怒火攻心，连发明旨，要求刑部和都城府尹必须找出谋害洪掌院一家的凶手。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收到消息，预感大事不妙的苏苑村第一时间冲进李沛的书房——

　　别的他不清楚，李沛曾安排人手护送洪桥山发妻，儿媳和孙子的事，他是知道的。 殿下霸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