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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大洋？这么贵？”雷音惊了一跳，赶紧把花瓶和放大镜都放了下来。
孟天化却在一旁笑着，说道：“都告诉你了，那是仿的。不过，若是遇到不懂行的买主，卖个五百大洋也是可以的。至于他的真实底价，其实也就是这个数而已！”
孟天化伸出了五个手指，雷音不解其意，说道：“是五十个大洋？”
“没错，五十个大洋！”孟天化肯定道。
“五十个大洋也够吓人了！”雷音感叹了一句，目光对着花瓶又多盯了两眼，却不敢轻易去摸了，“不过，这个既然是仿品，怎么还值五十大洋？是不是有点贵了？”
孟天化急忙摇了摇头，端起柜台上一个茶碗喝了一口茶，才又说道：“不，这个花瓶虽然是仿品，但它仿的极为精妙，几乎能以假乱真。光是这仿的技术，说五十大洋都低了。”
“原来如此！”雷音像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一样，一边盯着花瓶看，一边认真点了点头。
只有旁边的任海峰，一脸的看热闹模样，听得半懂半不懂。
这个时候，雷音又大胆地伸出手向着花瓶摸去，并嘀咕道：“这造假的技术也是要成本的。若是高明的造假者，他所用的材料和技术，有时候花的钱比真品还要高！”
“雷先生果然是闯荡江湖的，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孟天化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雷音这时又摆出一副高人的模样，开始装逼了：“那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江湖上三六九等的人物，我也都算见过，行行有门道，行行都有规矩的！”
雷音说着，又把花瓶托了起来，更加细致地观察着。
就在雷音入神观察的时候，从店铺外面走来了两个客人。
这两个客人穿的很体面，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锦布长褂，身旁跟着一个小厮。
孟天化知道生意上门了，便笑着迎了上去：“两位，你们需要点什么，是看字画，还是瓷器？”
那为首的中年男子也不搭话，只是对着孟天化店铺里陈列的东西扫视着。
突然，中年男子被雷音正在欣赏的那个花瓶吸引了，然后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等到仔细看了那个花瓶两眼之后，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这里谁是老板？”
“我是，我是！”孟天化凑上前去。
“你是老板？”中年男子一脸狐疑，接着道：“你这老板可真是够年轻的！”
“入门入的早，见笑，见笑！”孟天化很有商人的温和相，从始至终带着微笑。
中年男子也不甚在意这些，指着雷音手里的花瓶说道：“老板，这个花瓶多少钱？”
“这个花瓶……”孟天化顺势指向了花瓶，话到嘴里又停顿了一下，“您看这个花瓶值多少钱，您看着给！”
“我看着给？我说它值半个大洋，你卖给我吗？”中年男子鄙夷了一声。
孟天化讪讪笑着，接着道：“老哥您真会说笑，哪有半块大洋？实不相瞒，这个花瓶是康熙年间出产的，虽说不上出奇，想要找出一样来，也不容易。这种花瓶，是江西景德镇出产，康熙年间只有三品大员以上的府上才会存在。它虽然多是在女子闺房内使用，却也表达了一种意志，那就是女子待字闺中，当头凤凰之志！”
“当有凤凰之志？”中年男子笑了，“你这老板真是能说会道。我看中这个花瓶，就是看中这花瓶上的两只凤凰。这样吧，你交个底价，多少钱才能卖给我？”
“老哥真是好眼力，想必是要送给某位小姐的吧？”孟天化开始用话语试探着什么。
“你就少说废话，究竟需要多少钱？”中年男子性格爽朗，不喜欢拐弯抹角。
“这个花瓶，实不相瞒，拿出去都得值这个数！”孟天化伸出了一根手指，“不过，老哥既然您一眼就看中了它，便说明这花瓶与您有缘，那我就折个中给你吧？”
“折个中是多少？”中年男子又问道。
“折个中就是……”孟天化很想和中年男子在袖中划拉价格，可中年男子完全就是一个外行的样子。他也只好露出割爱的样子，伸出了五根手指，“五百块大洋！”
“五百大洋？”中年男子的眉头一蹙，显然没想到这个花瓶这么贵。但下一刻，这个中年男子就爽快地说道：“五百大洋就五百大洋吧，反正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老板，你可说定了，这是女子待字闺中使用的，别回头是个夫人使用的！”
“放心吧您，这绝对是未出阁的女子所用。”
“既如此，将这花瓶给我包了！”
“好嘞！”
孟天化立马亲自上手，将雷音面前的花瓶包的严严实实的。
而中年男子拿了花瓶之后，也是开心无比，快速出了门。
在送走中年男子之后，孟天化立马将那五百银票又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真是想不到，本以为我在这琉璃厂混不下去了，居然还有人来给我捧场。”孟天化说着，满脸笑意地看向了还在柜台上的雷音，“雷先生，我这花瓶卖的如何？”
“卖得很好，卖得很好，我算是开了眼界了。”雷音赞叹了一句，却难掩一种羡慕。
“其实啊，我刚才把那个花瓶卖出去，纯属运气。”孟天化却如实地交了个底儿。
“怎么说？”雷音赶忙问道。
孟天化流露出一些认真，说道：“你可能没有看出来，刚才那人是个不懂行的主儿。”
“我后来看出来了，不过那个时候你东西已经卖出去了。在之前，你是如何看出来的？”雷音很是不解，却透露出不耻下问的样子。
孟天化便照实说道：“他一进门，就盯着那些花哨的瓷器看，我便知道他可能是一只‘肥羊’。等到我给他介绍瓷器字画玉器之类的东西，他充耳不闻，偏偏只盯着瓷器，我更确定他是一个外行人。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外行人啊，喜欢跟风。你知道洋人来中国，最喜欢买什么吗，最喜欢买的就是瓷器。就因为洋人喜欢瓷器，咱们好多中国人也开始买瓷器。所以，咱们琉璃厂最多的玩意就是瓷器。”
孟天化说的句句在理，雷音和任海峰在一旁都听入迷了。
“最后让我彻底确定他是一个不懂行的人，是因为他不懂我们古董行划拉价的姿势。他几次想要伸出手跟他划拉价，他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完全跟没看到我的动作一样。在这个时候，我才敢把价格定得那么高，才敢理直气壮地跟他要价。”
“好吧，这古玩行里的门道还真是多。”雷音对此感叹不已。
“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付钱付的如此爽快。要知道，这五百大洋，可够一个普通人过一辈子了。”
孟天化虽然本身就在古董行，知道古董行的利很大，有时还是忍不住地震惊。
当然，古董行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一旦收货的时候打了眼，那便是赔钱的买卖。若是收大货的时候打了眼，倾家荡产，赔上性命的也不在少数，孟天化就见过多次。
所以，古董行的水很深，没有一点本事，想要长久地混下去，那不可能。
孟天化很是卖弄地和雷音以及任海峰讲解着古玩行的门道，却根本不知大祸正在临头。
他把花瓶卖出去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的店铺外面突然又来了一群人。
这一次，来到他店里的不再是顾客，而是来砸店的。
一开始的时候，孟天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到门口吵吵还以为别的店铺出了事。等到闹哄哄的声音进了他的店铺，并且他看到买走花瓶的中年男子时，他的脸色变了。
中年男子再一次进入店铺，根本没有了之前的气派，他反而怒火冲冲，吼叫道：“就是这家店，没错，就是这家店，竟然让我花了五百大洋买了一个假货。我薛老三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今天不把这家店砸了，我薛老三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中年男子吼叫着，不由分说，带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冲进了孟天化的店铺。
而孟天化在听到“薛老三”的名号时，脸色就变了。
薛老三，那可是北京城有名的地痞流氓。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人，却对这人如雷贯耳。
孟天化可不想得罪这样的大流氓，在一堆人冲进来的时候，他赶紧向薛老三告饶、赔罪。
薛老三却根本不理孟天化，甚至还用手猛力推倒了孟天化。
然后，薛老三亲自动手，见到东西就砸，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孟天化整个店给砸了。
孟天化和雷音三个人想要阻止，却被薛老三的人连连推开。
任海峰因为看不过去，直接和薛老三的人动手，却被薛老三的人给打得鼻青脸肿。
等到整个店铺被砸的七零八落，古董尽毁，薛老三才停下手来。
薛老三走到孟天化的跟前，厉声喝道：“像你们这种奸商，就该从琉璃厂除名。你们就是琉璃厂的老鼠屎，我今天就算是替大家除害了。至于我买假货花的五百大洋，我就不要了，就当是赔给你们的损失。我可不想被人说，我薛老三仗势欺人！”
薛老三有理有据，也很有气势地说着。 无尽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