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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的时候,宋淇泽坐在机舱内,看着太阳消失在了地平线下。
宋淇泽和他的背包坐在摆渡车上,西伯利亚的冷风吹在脸上的刺痛感还没消失。他看着窗外,飞机跑道上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往某个看不见的方向渐渐延伸。
这是夜幕刚刚降临的莫斯科。
宋淇泽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在章州市,今天晚上却自己一个人背着帆布包,又去了机场买了张飞往俄罗斯的票。
“为什么不继续待在章州?”
乐晨在电话里翻着白眼,开车飞速赶往机场给宋淇泽送羽绒服。
为什么呢?
坐在开往已经预定好的旅馆的车上,宋淇泽看着路边渐渐化成虚无的建筑,在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
窗外的莫斯科飘起了雪花,宋淇泽看着落在车窗上的玻璃,想起了那天在敬天寺,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桃花,被施梓禾伸手拿下来的那朵桃花。
宋淇泽想要握住那个人的手。
可是他要等,这实在有点漫长。
宋淇泽背着包站在旅馆前的时候,天色一家完全黑了下来,夜色里的莫斯科在街灯的照耀下有着一种奇妙的欢迎感。
宋淇泽伸出已经被冻的没有知觉的手,勉强推开了旅馆的木门,看到旅馆内有温暖的炉火感到由衷的高兴。
还在三月份的俄罗斯还是太冷了,手套完全是必需品。
室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
乐晨给宋淇泽定的住处,是一座在莫斯科河畔的小别墅,别墅的主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俄罗斯老人,特郎。平时都是特郎的女儿贝莉和客人交流,今晚贝莉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去看话剧,只有特郎一个人坐在前台带着老花镜看报纸。
特郎的英语并不好,只有几个带着浓重卷舌音的单词和不断重复的“nonononono”,宋淇泽费了好大劲才和老人家沟通好住的地方,他从特郎那里接过那串钥匙的时候,听见特郎嘴里飞速的咕噜了一大串冗长的俄语,只能满脸困惑。
门外铃铛忽然响了起来,宋淇泽回头看见有个亚裔男子走近他,笑着为他翻译。
“特郎先生说,你的助理订房间的时候,贝莉并不知道房间已经住满了,只有让你去住瓦塞尔的房间了。”
宋淇泽看着手里的钥匙,钥匙扣上有一朵小小的玫瑰花,然后开口问到:
“瓦塞尔是谁?”
“他是这里的老顾客了,每年夏天都要来这里。”
“这个时候来莫斯科的人可不多,你真是勇气可嘉。”
“是吗?”
宋淇泽看着年轻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脑子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他想起来施梓禾说:
“冬天喝冰冻啤酒,你真是勇气可嘉。”
特郎忽然敲了敲桌子,用俄语冲着年轻人说了几句,抬手指了指后面。
年轻人朝着宋淇泽咧嘴笑了一下,开口先指着特郎说:“他叫特朗,我们平时都叫他老特朗。是这里的主人。”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叫芥川,是东京大学来的交换生。”
宋淇泽这才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一个会说中文的日本人。
宋淇泽跟着芥川去房间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着又坐回前台里面看报纸的老特郎说了一声蹩脚而生涩的俄语:“спасибо.”
芥川看着他的表情好奇而惊喜,说道:“原来你会说俄语?”
“不,”宋淇泽笑着摇摇头,说道:“是别人教我的,我只会两句而已。”
那是施梓禾教给他的,彼时他在施梓禾的房间里看见了一本原版的普希金诗集,那个时候宋淇泽才知道原来施梓禾会说俄语。
施梓禾教了他两句,一句谢谢,一句再见。
“до свидания!до свидания!”
那天下午,宋淇泽听施梓禾念了一下午普希金的诗,回去的时候他试着用不同的语调,别扭的对施梓禾说。
宋淇泽看见施梓禾听完笑的眉眼弯弯,也对他说:“до свидания!淇泽。”
第二天早上宋淇泽醒来的时候,窗外的莫斯科已经被一片雪白覆盖,他隔着雾蒙蒙的窗户看见有小孩在已经结了冰的莫斯科河河面上滑着冰玩耍。宋淇泽听见那些孩子们欢乐的笑声,伸出手指在结了窗花的玻璃上画了一个小太阳,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让宋淇泽想起那天在飞机上和施梓禾指尖碰着指尖的感受。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又出现在了指尖。
在零下十几度的莫斯科,出门不戴手套简直就是傻瓜。
宋淇泽背着包出门时被特郎叫住了,老爷爷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往宋淇泽怀里塞了一副手套。
“他说,第一次来莫斯科的人就是傻,不戴手套手会被冻坏的。” 宋淇泽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芥川吓了一跳。
“我来过莫斯科。”宋淇泽仔细带好手套抬头对芥川说。
“今天晚上记得早点回来,贝莉要带她的男朋友回来开晚会。”
芥川在帮宋淇泽开门的时候笑嘻嘻的叮嘱他。
宋淇泽一个人站在红场上看着教堂发呆。
实在是太冷了,零下十几度的室外,让人根本没有勇气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更别说拍照片了。
虽然宋淇泽带着手套。
宋淇泽跺着脚,看着在他几十米外的瓦西里升天大教堂,那九个洋葱头一样的教堂顶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安静而庄严的矗立在莫斯科市中心,证明它经历的时间与事件。
“好像裹了白砂糖的糖果一样。”
宋淇泽甚至都能想到,如果施梓禾看见这座雪里的教堂会说什么。
就好像她此刻就站在他身边一样。
“до свидания!淇泽。до свидания!淇泽。”
宋淇泽又想起了那天下午,施梓禾听着他奇怪的发音笑眯眯的眼睛。
莫斯科的冬天向来被来自西伯利的寒风所统治,整个城市寒冷而凌冽。
宋淇泽在这里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杯温暖的咖啡,真的能给人带来春天。”
宋淇泽坐在公交车上,隔着厚厚的手套感受着咖啡带来的温暖,就好像是那天下午不小心靠在他肩上睡着的施梓禾一样,浑身带着温柔的温度,仿佛要把他的一颗心融化成水。
宋淇泽想起来施梓禾,隔着玻璃拿着啤酒冲他笑的样子,自己无意识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许她就是春天。”
咖啡杯上升起了白色的烟雾,宋淇泽看着烟雾默默的这样想。
宋淇泽错过了回来的末班车,等他晚上回到别墅的时候,别墅里的晚会已经开始了。宋淇泽脱下手套站在中庭边缘,安静地看着贝莉在男友奥古斯特的歌声里提起裙角旋转起舞。
“奥古斯特原先是个流浪歌手。”芥川走过来递给宋淇泽一杯热茶,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继续解释道:“特朗先前并不同意他们,贝莉的母亲去世的早,他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跟着一个流浪歌手也许会受委屈。”
宋淇泽看着奥古斯特,流浪歌手穿着高领的条纹毛衣,带着一顶黑色小礼帽弹着一把破旧的吉他。眼里只有他心爱的女友,嘴角笑着唱着歌,看着贝莉在自己眼前跳舞。
“奥古斯特用了很久的时间,证明他能给贝莉幸福,太久了,久到有一段时间贝拉自己都失去了希望,可他安慰贝拉说‘你不要急,你要等。’”
你不要急,你要等。
宋淇泽听到这句话回过了神,又想起了那天他去青州的小镇,下午坐在庭院里上一起喝酒的施梓禾。
老特朗嘟嘟囔囔地走过来,把宋淇泽手里的热茶换成了伏特加,贝莉转到了宋淇泽面前,和芥川一起把他拉到了跳舞的人群中。
壁炉里的火烧的“噼噼剥剥”的响,宋淇泽在贝莉拍着手清脆如铃的笑声中,听见奥古斯特在唱
“до свидания!до свидания!”
他又想起了施梓禾。
也许俄罗斯本地的伏特加比他原先喝过的更烈,宋淇泽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梦见了施梓禾。
他梦见他和施梓禾一起并肩,站在红场上看着圣瓦西里大教堂。
“好像裹了白砂糖的糖果”施梓禾说。
宋淇泽扭头看她,想着这话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施梓禾伸手拍了拍落在宋淇泽肩上的雪花,宋淇泽发现她没有戴手套。
施梓禾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被宋淇泽伸手抓住了,她就看着宋淇泽脱下了手套双手合十,把自己的手放在手心里吹了几口气。
“真暖啊。”
宋淇泽抬头,然后听见了施梓禾这么说,看见了那双充满了笑意的双眼。
雪下的大了起来,一片一片飘在施梓禾的头上,染白了她的发。
宋淇泽知道,自己现在也一定是满头白发。
芥川说宋淇泽那件房的固定房客瓦塞尔,是一个法国人,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宋淇泽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写满了法文的日记本。
本子封面上写着一句诗:“Je ne vis que dans les journées où nous sommes amoureux .(我只活在我们相爱的日子里)。”
在莫斯科接下来的几天里,宋淇泽用谷歌翻译看完了这本日记。
瓦塞尔和他的妻子萨拉都是法国人,在莫斯科旅行的时候遇见了彼此并一见钟情,迅速坠入了爱河。可惜好久不长,萨拉得病撒手人寰,只留瓦塞尔一个人,她每年夏天都来俄罗斯纪念他们的爱情。
“年轻的爱情,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芥川看见宋淇泽坐在壁炉旁边翻看日记的时候,抱着胳膊故作深沉的说。
宋淇泽抬眼看了看芥川,他肯定,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萨拉说她喜欢普罗旺斯夏天的阳光,我们已经拜托了中介商去找乡下的房子了。”
“萨拉喜欢普罗旺斯的市集和带着乡下口音的法语,她说那十分可爱。”
宋淇泽想起来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嫌自己房间太冷,跑去施梓禾那蹭暖气的时候,施梓禾也说过类似的话
“戴斯维达尼亚,戴斯维达尼亚。”
奥古斯特又在中庭弹着吉他为贝莉唱起了歌。
那天晚上,宋淇泽收到了来自母亲发的短信。
“什么时候回来?”
跟着在乐晨第三十遍发语音,问什么宋淇泽时候回来的时候,宋淇泽坐上了最早的一班飞向章州市的飞机。
老特朗把那副手套送给了他,宋淇泽还钥匙的时候老爷爷还在打瞌睡。一边迷迷糊糊的伸手拿钥匙,一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俄语听得宋淇泽头昏眼花。
“他说你心里有个人,他说你不要急,感情总是和时间一起同在。” 芥川帮他翻译到。
宋淇泽听完想了一下,认真的对老特朗说了,他人生唯一会说的两句俄语中的一句:
“спасибо!”(谢谢)
紧接着说了第二句
“до свидания!”(再见)
宋淇泽坐在机舱里,他看见太阳从一片灿烂而滚烫的云海中慢慢升起,就好像上次同施梓禾一起坐飞机的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太阳发出温柔而明亮的光,让他想起那个同样温柔而明亮的人。
“感情总是同时间一起同在。”
老特朗趴在前台继续迷迷糊糊的睡着。
奥古斯特还在贝莉的耳边轻轻的唱
“до свидания .(戴斯维达尼亚,再见再见。)”
莫斯科,又是新的一天。 施逢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