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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带着刻意含情的空洞眼神,宋牧然有点后悔。
这部句他是客串,只有三集的戏份,这个剧本是经纪公司擅自给他接的,编剧先前合作过,纯当还个人情。
剧本宋牧然也看了,不缺卖点,和他对戏的女演员演技只要在线半个小时就能出效果,就怕事与愿违。
文戏考验功力,一颦一笑,一转一顿,都有含义。女主演在他面前有点拘谨,再加上台词功底本来不厚,收着收着就再放不开。
宋牧然有点郁闷,也不是说觉得对方不敬业什么的,而是他对演戏这件事本身看得极重,喜欢翻来覆去地琢磨,每次都是早早地沉进自己的境界,却被女主一脸的尴尬强行拽出来,这样的次数多了,脸色不免黯了几分。
“刚刚的都特好,特别好,下一场就是那个跳舞的戏了,咱争取一条过好吧牧然?”导演那么精明的人哪能看不出来,虽然猜不透宋牧然心里想什么,得罪了这位影帝可了不得,只得陪上一脸的笑,手里捏着一瓶随时准备递上去的热咖啡。
本来正是寒冬,但因为在室内拍摄,暖气开的正足,导演灰色的帽檐被汗水浸得发暗,短发抹着大量味道刺鼻的发胶,死贴着油腻的鬓角。
宋牧然指尖相对,阴沉地窝在临时支起的简易座椅里不吭声,旁边的工作人员被弥漫开来的低气压震得哀嚎遍野,都远远地躲开。对戏的女演员也挺害怕,不知道宋牧然是在气自己,还是正入着戏,又不敢上前去问,只得战战兢兢地立在场子里等。
半晌没动静,灯光师手足无措地装作调整拍摄角度,反光板飘来飘去晃得人心烦,宋牧然一抿嘴,从靠背里直起上身,旁边立刻殷勤地献上热水杯。显然会错了意,导演收了个白眼之后自讨没趣地拧开盖子给自己灌了几大口。
“音乐得换,一步之遥都用烂了。”
宋牧然张口就是工作,让场子里的人心安了不少,只见他接着说道:“你换成最早的Easy virtue,待会儿试试。”
音乐组立刻缴械,没等他的视线看过来就小跑着去执行命令。宋牧然没管其他人的小声议论,径直走到场景中央标着聚光灯照点的位置。
摄影机没开,他的戏服披得也不正式,墨绿色的军装敞着怀,里头的牛津纺衬衫开了第一颗纽扣。穿得像个兵痞,走起路却腰板绷直,利索得带风,又是实实在在的上校风度。女演员在一旁竟看得呆了,直到对方到自己面前站定才抱歉地回过神。
“先试一次吧。”宋牧然柔声道,磁性的共振攘得人心发痒,仿佛刚刚还缩在座位里生闷气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探戈不难,对他们这些专业演员来说,不过是几个星期最多几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宋牧然揽着对戏的女演员的腰的时候轻微地走了一下神,他感到场外有人来了,但是没引起什么骚动,他执意想练完这段,于是就没去理睬。
结果回神就发现女孩的脸越来越红,脚下步子凌乱,如果有配乐的话拍子一定错的惨不忍睹,艳红色的高跟鞋几次险险地蹭过军靴前掌,宋牧然皱着眉停下,厉色问她:“早前不是教过这段吗?”
女孩嘴角一撇,眼里竟要涌下泪来,怯生生地咬着下唇不说话,脸上的脂粉扑簌簌往下落。
“唉你别,你先别哭啊……”
宋牧然不耐烦起来,他想起之前训练的时候舞蹈老师在形体室拼了命地教,那些群演也都尽心,一天下来拿着盒饭钱卖着劳工命。
而名字直接列在领衔主演下面的女演员倒常常扶着额,捂着心口在摄影棚里换着花样自拍。
当时他没管,两边第一次合作,人不熟,他不太会把握言辞分寸,干脆就一语不发。那边的经纪公司觉得有影帝带着出不了错,居然也甩了手,成就了现在这种局面,更是谁都说不得。
“行了。”他憋着口气,尽量压着火,让语调里的情绪不那么显山露水,开口说道:“歇着吧,这段是重头戏,你练好了再拍,不然状态不对,情绪更甭提。你不能……阿禾?”
他这一吼无端把那人吓了一跳,方才影棚里都顾着调设备,谁也没注意有人进来,以为就是普通来探班的影迷。宋牧然当时正心不在焉地跟女主说戏,又不愿意看着她假惺惺地哭,就到处乱瞟,结果一眼就看到那个悠闲地往长椅上一靠,正拿着台本翻的人。
女主角的眼泪生生僵在眼眶里掉不下来,顺着宋牧然的视线回头,一个穿着杏色大衣的女人歪着头看着她笑。她还没认出来是谁,正擦眼睛的工夫,宋牧然就从她身边跑开了,一脸的桃花依旧笑春风,变脸速度堪比高铁。
这演技也是没谁了,姑娘一脸崇拜。
“你怎么来了?”宋牧然不是藏不住情绪的人,只是要看他自己觉得用不用。
“来探探你的班不行呀。”
宋牧然在微信里跟她抱怨,说圣诞节也不能过了,给别人还人情要拍整天的戏,真真是个劳累的命。
施梓禾在家正好呆的闲了,宋牧然拍摄的地方也恰好就在章州,于是干脆就过来探宋牧然的班。
大量了一下宋牧然的打扮,施梓禾神经兮兮地压低声音问宋牧然,说他是不是演了个流氓,怎么穿成这样。
宋牧然跟人一聊起来就忘了这是在剧组,直到施梓禾悄悄捅了他一下,向他身后使了个眼色,宋牧然这才往背后一看,剧组一圈人正巴巴地望着他俩,眼冒精光亮的像要爆炸的白炽灯泡。
“有施小姐来观摩指导,鄙人真是太荣幸啦。”导演借着空档,连忙搓着手赶上前去。
“可别,我不拍戏的,指导不敢当。”
明明是客套,施梓禾却不看他,视线仍停在宋牧然身上,只是微微摆手把所有恭维都挡了回去,弄得对方一阵尴尬,干笑了几声,连声称是。
“你不去好好跳舞,到我这儿偷什么懒。”
施梓禾看见女主演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笑也不是,走也不是,眉开眼笑地把人家姑娘拉过来往宋牧然身边推。
宋牧然老大不情愿,但施梓禾笑起来好看得要命,他也不好意思逆着她意思开腔。但是实在迈不开步,便腆着脸凑回去说:“我不会演,要不你来帮我找感觉?”
“别闹,我帮你找哪门子感觉,哎你神经病啊拽我干嘛……”施梓禾话没说完就让宋牧然连拖带拽拉进场景里面去了。
宋牧然摆起兵痞的架子,给施梓禾比了个不许反抗的手势。施梓禾知道他的脾气,上了镜就是活脱脱的另一个人,不好打断他的思路,就叹了口气应承下来,心头一动,算盘早早就打好了。
此时场外也开始有人群聚拢过来,群演陆陆续续地围过来,音乐组的试音开始的恰到好处。
最初是钢琴,在外放的音箱里缓缓流动,带着从线圈缝隙颤着身掠过的轻微沙哑。
聚光没有完全打开,顶棚上仍是揉成雨后云雾般的散光,气流是飘着的,像从高加索群山陡然直落进篝火丛里化成晃动的乱影,在两个人之间升腾而起,悠悠地悬着,不凝不破。
施梓禾嘴角扬得清浅,笑得云淡风轻,慢慢朝宋牧然走来,每一步都推着那团乱影细碎地摇。施梓禾正好比宋牧然低了一头,她抬眼看着宋牧然,水光流转尽数藏在眉骨之下。
宋牧然站的笔直,目光却是温和入髓,他等着对方不再前行,便抬起右手,掌心像托举着一簇明灭跳跃的火星,映得周遭一切都亮了几分。
施梓禾不急着去撩那火苗,骨节分明的双手攀上宋牧然的衬衫翻领,穿好扣子,抚平褶皱,才放心地交到对方手里。
宋牧然原本想着她天天写歌,待在录音棚里久了,想借跳舞这事儿拿施梓禾打趣来着,却没想到她却如此认真。
她不仅与刚才看的那几页台本里的角色相契,竟然还小心地收起了平素锐利的文艺性子,卸下借以唬人的气场,单剩下可爱的固执,清晰可辨的发丝看得对面的宋牧然一阵悸动。
入了场,入了戏,便是水中月,画中人。而这画中人,当真如画中之人。
小提琴的第一个音符跃出时,两人已额头相抵。宋牧然微阖双眼,突然就忆起他们相识之初,岁月不静不美,却遇见了至静至美的人。彼此的温度交融,脚尖轻错,在铺满细密砂石的空场上旋转飞舞。
电光火石之间来到中央,施梓禾后撤半寸,右脚蓦地向外一斜,扣在宋牧然左靴内侧,清脆的声响让他神色一凛,直勾勾地撞进那双澄澈如冰的眼眸,竟觉得隔世般恍惚。随即宋牧然心头一热,带着攻城略地的势头将那撤后的人拉回怀里,只见她笑意渐深,如沉渊墨池,仿佛随意一锁,就能陷任何人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乐音还在继续,在场的却无一人觉得这是应当叫停的玩笑戏码,都垂手静默地站在场外。似乎这出戏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这么演,注定由这两个人完成。他们一直靠的很近,偶尔向着相反的方向拉开,但手还牵着,就总会回到原地。
宋牧然看着施梓禾,看着她明明跟单纯毫无关系但就是干净的不带半点杂质的眼睛,暗搓搓地做着打算。
“你知道这首曲子,EasyVirtue是什么意思?”他舔了舔嘴唇问道。
施梓禾显然没有预料到宋牧然会问到这个,懒懒地回道:“那自然要看长官的意思。”
宋牧然突然邪笑着向前上了一步,低头凑近那人的脸,细细地品味着施梓禾那点难得的惊慌失措,然后开口说道:“那现在长官我就告诉你,施梓禾”
“Easy Virtue。”
“你记住。”
“是水性杨花的意思。”
这个暗示太露骨了,对方的脸一点点靠近,且令人惊恐的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别,施梓禾嗓子里紧的要命,赶快停下!
他吻上来了。
宋牧然的唇终于贴上施梓禾的颈侧,之后的那一瞬间,他承认,他实在太喜欢看施梓禾失算之后被吓到的样子。
“你个混蛋!”施梓禾不顾节奏咬着牙踩了他一脚,却反被拽着手腕带回正轨。
“乐意效劳。”扳回一城的罪魁祸首,志得意满地回答,同时开心地看到施梓禾恶狠狠地丢给他一记眼刀,又无奈地闭上嘴。
真是可爱得要死啊。
场外的人不约而同地抽了口气,又开始频频点头,纷纷议论这就是按台本来的嘛,男主角吻了女主角,皆大欢喜,没毛病。
一曲终了,两人定格在几近相拥的位置,随后不动声色的让开一点空间,面向人群,空气中交杂着轻微纷乱的喘息。
不知道是哪个观者带头鼓了掌,随后摄影棚瞬间被潮水般的赞叹淹没,足足响了一分钟有余,半途才赶来的人焦急地问旁边有没有录像,音乐组刚一脸懵地从后台出来,就被簇拥着满场跑。
宋牧然兴致未消,朝着人群欠身致意,施梓禾则忍着怒气保持着风度,微微向众人鞠躬。
戏做足了,宋牧然眼神一动,转身就把施梓禾薅进一个大大的拥抱里,嘴咧的八颗上下牙都看得清。
“你行啊,这个都会!”宋牧然这无赖哪里还有上校的影子。
“我,哎,我什么不会啊,你先给我起开,宋牧然你个大傻子,你你你,憋死我了!”施梓禾从宋牧然手里把自己拔出来,头发散在额前,一脸不情愿。
“施小姐,您跳得真好。”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女演员从侧面提着裙子跑过来,欣喜地围着施梓禾转,说道:“要不您教教我吧。”
“我也是业余,你们有那么多舞蹈老师,好好练着,肯定比我强。”施梓禾一向待人温和,除宋牧然以外的人。
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像刚刚喊宋牧然大傻子的时候那么中气十足,软了许多。但是话中一旦带了刺,就能让人吞了觉得生疼又没法说什么,简直无耻。
“阿禾,我觉得那裙子你穿特好看。”宋牧然话锋一转,开始中肯地给施梓禾提建议:“你特适合这种到处沾花惹草,又一勾一个准儿的角色。”
“去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宋牧然有点郁闷。
后来他直接找导演把跳舞的戏删了,理由是看着女演员他下不去嘴。 施逢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