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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才看见佟月的身影,她低头安静的在园子徘徊,偶尔望一眼厅堂,欲行又止,踌躇不前。
我沿着雕梁画栋的回廊走过去,隔着一排盛开的花丛开口:“佟月,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不去厅前侍候?”
佟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我,我在照料园子里的花草。”
“是吗?”我紧紧盯着佟月,怎么也看不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喜欢这样绕弯弯,我索性直接了当的问:“你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是不是去了王妃那儿?”
“阿离——”她猛的抬头,惊恐的望着我,张了张嘴,然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
有一种无助感紧紧包围了我,我不由自主的抱紧双臂,幽幽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或者是出于本能,究竟为什么,我想我已明白十之八、九。
“佟月只是一个下人,得忠于自己的主子!”
“忠于自己的主子?”我反问,“那为什么你看见郡主给枫儿膳食里放东西的时候,不去找王妃反而来找我?”
“王妃是郡主的姨母,定不会相信佟月的话,佟月如果去找王妃,反而会害了小王爷。”
佟月低着头,垂下的流海遮住了大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解释的合情合理,语气也是不卑不亢,那么她之前的紧张害怕都是装给我看的吗?
心里一阵紧缩,或许这才真正的叫做本事。
“我最后问你,你忠于的主子,是枫儿还是王妃?”
佟月一愣,眼里光彩熠熠,幽幽道:“王妃,小王爷,其实都一样。王妃是真的疼爱小王爷,故而佟月才会把小王爷的事情告诉王妃。”
“好!”我楚然一笑,“佟月,记住你刚才的话,如若有一天,你背弃了自己的诺言,我尹沫离必定第一个不饶你,就算是——死!”
佟月不再开口,低着头,恭顺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闭上眼,不愿再去想关于王府的任何事情。我知道我是没有理由去责怪佟月的,她只是忠于她的主子,如果是春然在的话,她定也是奋不顾身的护我周全。
春然,我有多久没有想到她们了?
还有那个跟春然一样真心待我的柳儿,不知道她在凤栖院过得好不好?
凤栖院?凤雪?
我骤然起身,在衣柜的边角摸索,直到触到那片冰凉。
还好,还在。这半块玉佩是凤雪托我找人的信物,我似乎都没有为她认真寻过,也没有给过她半点音讯,她定是等得非常着急了。
过几天是王妃的生辰,来的都是皇室宗亲以及正三品以上的官员,若是她能来得了王府,找人的事情就可以事半功倍是不是?
以什么名义能让她进得来王府呢?
或许可以找找五皇子。
这时,听得扣门:“阿离——”
我赶紧把玉佩揣进怀里,“什么事?”
“五皇子过来了,正在客厅等着呢!”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客厅里,康玄阳焦急的走来走去,这样的他还真是少见。
我边进门边说:“五皇子,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你找我?”康玄阳一怔,又连忙摆手,“先别管你的什么事了,我有重要的事情拿不准,你帮我看看。”
难道我的事情就不重要么?我很想问,但人家必竟是皇子,我只得耐着性子相问:“什么事?”
“是——”康玄阳正欲开口,瞟了瞟一侧的佟月,佟月立刻恭身:“佟月去给五皇子沏茶。”
看到佟月关上门,脚步声远了,康玄阳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继续开口:“是太医院的太医给我带回去的药渣和御品血燕写的方子。”
“我看看!”我说着迫不急待的拿过方子。一展开,不禁傻眼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如蚯蚓的画符竟一个也不认识,我又把纸倒了倒头,还是没有一个让我看顺眼的。最后只得挫败的把方子递还给五皇子:“你直接说说什么意思吧!”
康玄阳怔忡的接过方子,惊疑的视线一直在方子和我之间来回瞟,良久才听见他不确信的声音:“你不识字?”
我忙捧上一杯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赶紧说来我听听!”
我怎么可能不识字,拼音汉字自然不在话下,就连古字也练过一段时间,可刚刚那张方子上的字,工整方正,饱满圆润,可偏偏我就不认识。
康玄阳又疑惑的看我一眼,一边解释药渣的药方都是太医院开的,并无问题,此方子只属于御品血燕,一边展开方子,念道:“方子大意:此物名曰血燕,当属极品,结于凛风悬山之颠,取其幼稚之窝,久熬而成,属皇家养身之珍品。物稀而大补,体弱多病者,长久食之,甚为宜。因其有活跃脾脏之功效,故而次不可多食,体虚者,慎之!”
念完,转头看我,“从太医开的方子来看,郡主给枫儿吃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我们疑心太重了?”
那张方子虽不能完全理解,但意思是懂了,也就是说,西瑟那琳给枫儿吃的是对身体有益的补品,而并非要害枫儿。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
幼稚之窝,久熬而成,那么西瑟那琳往里面放的会是什么,还是佟月眼花了?
“太医有没有说,燕窝里还有什么成分?”
“成分?”康玄阳皱眉。
“就是说,燕窝里除了燕窝,还有别的东西没有?”
“没有——”康玄阳认真了神色,“御品血燕,为金丝燕呕血筑巢而成,极为稀有,故为珍品。阿离,是不是我们冤枉那琳郡主了,枫儿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夫婿了,她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夫婿?”
“若太医开的方子没有错的话,也许是我们错了,可佟月明明说她有看见西瑟那琳往里面放东西啊?”
康玄阳辩解道:“她看花眼了也不一定啊,郡主要是成心下毒,难道会让旁人在一边盯着不成?”
我叹了叹气:“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横想竖想,西瑟那琳都没有害枫儿的理由,可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我闭眼凝思,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眼前晃悠,可就是抓不住。
“你把方子再念一遍!”
康玄阳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展开方子,又念了一遍。
体弱多病者长久食久,甚为宜……次不可多食,体虚者,慎之……慎之……
“体虚者……慎之……”
我反复思量这句“慎之”,枫儿自小体格强健,我从不相信他只是生病,不是体弱多病,那么是……体虚?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窒,这就验证了之前的猜想都是真的吗?
康玄阳面色凝重:“你发现什么了?”
我踉跄着走到一边,扶着藤椅坐下,心思不宁,“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枫儿他不是生病……”
“记得,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怔忡的盯着那张方子,就像看到了枫儿的催命符,“你再念念最后一句话,仔细斟酌斟酌。”
“体虚者,慎之!体虚……”康玄阳攸的惊愣了,“你是说枫儿他……”
我点点头,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真正证实了,心里还是有种强烈的沉痛。
“佛生万物,万物相生,相生相克,相辅相成……西瑟那琳在枫儿食物里放的,不一定是毒,但一定是对枫儿身体有害的东西,或者说是与枫儿的身体相克,利用食物相克,这种下毒手法不仅高明,而且让人无处可查!”
康玄阳听了,仍不敢置信,“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万物相生相克,总会有办法解枫儿的毒。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什么东西与血燕相克!”
说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是在劝慰康玄阳,还是安慰自己。
“阿离,你也别太担心了。枫儿患病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康玄阳劝慰着我,隔着门板看外面的天空,自言自语:“或许只有鬼影毒王能解枫儿的毒……”
“鬼影毒王?是谁?”我倏的起身,听到有人能解枫儿的毒,立刻提起满心希望。
康玄阳看着我,微微皱眉,似有无奈:“鬼影毒王是武林中人,亦正亦邪,因善用毒术,神出鬼没而得此名,可以说没有他解不了的毒,而他的毒也无人可解。此人居无定所,来去无踪,世人也多是只闻其名。后来据说他夫人遭人暗算,他却无力回天,从此销声匿迹,也有传说,他早随夫人而去!”
“西瑟那琳也说过,能解枫儿之毒者已不在人世。”双手支撑着桌面,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老天为什么连最后的希望都不肯给我?
“那倒不尽然。”康玄阳嘴角扯开一抹笑,“三年前,毒王在忻桃县出现过,并治好了当地知府千金的癫疯病。王叔听说后立刻前往,去的时候,毒王已经离开,王妃只得悻悻而归。今年三月,探子回报说知府病重,毒王入住知府家。王叔立刻再次前往,并有幸见得毒王其人,毒王见了枫儿,只留下四个字‘回天乏术’。这对王妃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那些天,她看着枫儿,看着看着都会流出泪来。我看着都心痛,但我不相信毒王真的束手无策,他们那些江湖人士大多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若我寻见他,定会有办法让他给枫儿看病……!” 这个王爷有点傻